第九章
戌时五刻,仙临殿间的追逐仍未息兵,瞿玉露与黎晚楼的逃亡也仍在继续。
瞿玉露带着黎晚楼从楼梯间的窗户,逃至仙临殿外二层的屋檐之上,由于绝大多数仆从都被召入殿内抓捕“贼人”,如今正门外只剩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酒客,倒是构不成威胁。
黎晚楼紧紧牵着已经被迷得发怔的瞿玉露,探头望向檐底,发现这低下停着一辆给仙临殿进送马食的牛车,那车后的稻草卸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自是那马食老板顾着看戏,正与一群看客在探头望向屋檐之上的“戏台”。
“我在下头接住你,小心些。”
瞿玉露实在受不住这般温柔的声音,黎晚楼说什么,她便跟着点头,点着点着,面前的人便毫不犹豫地往下一跳。
瞿玉露震惊地往下看去,便看见黎晚楼从一堆稻草中挣扎起身,到底是无虞。在她准备施展轻功与其汇合时,却见黎晚楼对她张开双臂,满眼温情:“来。”
此时的氛围并不浪漫,周围那无数双眼睛、无数张叽叽喳喳的嘴,都太过破坏气氛,可诡异的是,就这么一瞬,那些人如原地消失了一般,瞿玉露的眼中只剩了那对她张着双臂的少年。
“别怕。”
纵使火烧眉毛的情景,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却也不是催促,而是“别怕”,这两个字,真是瞿玉露此生听过最动人的话语。
瞿玉露配合地点点头,佯作一副确实不懂武功的柔弱模样,准确无误地落入黎晚楼怀中。黎晚楼力气并不大,一个没抱稳,两人双双栽进那乱草之中,瞿玉露才听清他有力的心跳,便又被他牵起手来:“他们来了。”
真是一群煞风景的家伙!
瞿玉露任黎晚楼牵着,也乐意这么被他带着跑,两人一路逃往最热闹繁华的市集,湮于人群,才终于得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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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一刻,离湖湖畔。
无数孔明灯冉冉升起,印衬得整片星河更为绚烂。
千灯之下,黎晚楼与瞿玉露坐在河畔赏灯,到了这时,黎晚楼才后知后觉地松开瞿玉露的手,脸颊温红。
掌心失了温度,瞿玉露有些失落,却也不敢贸然去牵回来。吴妈在她兴冲冲相邀婚约后便警告过她,让她示好时不要如此“主动”,若非黎晚楼性子温和,又重恩义,她怕是早被当成女流氓抓起来了。
“姑娘你一直戴着面具,可是不愿示人?”
黎晚楼的声音还是如此温柔,他没有要求瞿玉露摘下面具,只是小心试探。
瞿玉露本想开口回应,结果一张嘴,便满脑子都是吴妈的“不吉”。为能顺利成婚,瞿玉露再次闭上嘴,然后点了点头。
黎晚楼露出惊讶的神色,半晌才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是……无法开口?”
瞿玉露又点了点头。
“看来,只得委屈兔子姑娘听我唠叨了。”
兔子姑娘?
瞿玉露愣了数秒,才记起自己戴的是一副兔子面具。
黎晚楼这般温和的回应,确实是瞿玉露未想到的,她以为自己不脱面具,还装成小哑巴,定是要让人心生无趣的,没想到黎晚楼并未介意,还唤她“兔子姑娘”……这黎晚楼,真真比那夜间清风还要温柔。
“我能问你问题么?你、你点头摇头便可,若不想回答,便不理会。”
瞿玉露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黎晚楼轻声一笑,一边为瞿玉露取下头发里的碎稻草,一边提出第一个问题。
“你可知,我是谁?”黎晚楼的第一个问题有些奇怪,瞿玉露本想点头,可仔细一想,这黎家三公子的名气虽大,衢连里真见过其长相的也没几个,按着他这般聪明的性子,都不必仔细想就能猜到自己身份了。不成。
瞿玉露摇了摇头,可接连欺骗黎晚楼的滋味,并不好受。
黎晚楼自是信了,脸上笑意又深几分:“不知……竟也会那般毫不犹豫的帮我么……”
瞿玉露听不懂黎晚楼话里的意思,又甚想知道,索性打着沟通的名义,正大光明地揩起自己未来夫君的油来——她捧起黎晚楼垂在身侧的手,在其掌心处写下二字“何意”。
黎晚楼像是不适应这亲密的举动,半晌才红了脸。
“抱、抱歉,方才没仔细读。姑娘可否再写一次?”
瞿玉露当然愿意,如果可以,她能捧着黎晚楼的手写上千百万次!
“何意……姑娘是指,我是谁,与你帮我,有何干系对么?”见瞿玉露点头,黎晚楼才回道:“说出来姑娘可别吓到。其实——我是黎家嫡子,你方才那般出手,算是在与黎家为敌……不过姑娘别怕,你戴着面具,他们定认不出你,纵是认出了,我也一定护你。”
瞿玉露摇头,并再次在黎晚楼掌心写下四字。
“我……不怕……黎家……”黎晚楼读这四字读了许久,久久不言。
瞿玉露着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