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逃

李小凤是深更半夜被一阵急促的叫门声吵醒的。正是梅雨季节，夜深雨急，李小凤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李小凤以为是隔壁的黄裳姐妹有什么事，没想到开门却是陆令诚。

她趁着李小凤怔愣之时，从门口挤了进来，抖了抖身上的水：“快，收拾行李，半夜有几个黑衣人来找我爹，要他开一张通缉令，通缉你和张姝晗，说是她偷了很重要的东西，而你窝藏了逃犯！”

李小凤脱口而出：“她这个家世，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总不见得是偷了御赐的东西吧？”

陆令诚道：“我爹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不去刑曹找刑名主簿，而是深更半夜跑来我家，人证物证一概拿不出，可见是在空口白牙的诬陷。只是里面有张家一些子弟，还有些我爹曾经的同僚，那他一些把柄威胁他，他无法不开这张通缉令。所以他趁着借口回房找印章时让我跑出来通知你，也算是尽力而为，你就算是被捕了也莫怪到我家。通缉令需要县尉和刑名主簿共同签字，我二哥要等雨停出门找刑名主簿，你趁这段时间抓紧把行李收拾了逃出城去找你哥哥外婆他们，我听来人的口气，好像顾忌着钱帛厂的官员，并不敢让我爹签发全国通缉的那张通缉令。”

李小凤谢过陆令诚，赶紧回房叫起张姝晗，二人匆忙打包行李后，李小凤打开了自家水码头。所幸行李不多，二人披上蓑衣，撑船驶近东门水关，李小凤跳船而下，抱着行李跳进了水弄堂。张姝晗不明所以，问：“我们不划出城吗？”

李小凤有些无奈，张姝晗博闻多识，然而她现在发现了对方一个大缺点：没有生活常识！“拜托，水关和城门一样白天才开启，出入需要通牒，我们大半夜的又没有通牒怎么出城？我们呆在这里是因为每天清晨开城门时织户们会带着布匹过来给绫锦厂的宫女太监验收，到时候绫锦厂的船只就停在这里。我认识其中几个宫女姐姐，咱到时候和她们换了衣物拿着通牒出城。绫锦厂的船只衙役一般不会检搜的很仔细，我看到你行李里带了点金瓜子，到时候利用一下你们张家钞能力呗。陆令诚说通缉我们的人顾忌着银帛厂那里，而银帛厂的女工全是江浙五地选调过去的，想必常女史她们应该会帮我们。”

此话一出，不料张姝晗却脸色发白，大惊失色。李小凤奇怪问：“怎么了？不会那些金瓜子真是你偷的吧？”

张姝晗摇了摇头：“不是，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通缉我了，是因为宝钞图纸的事情。”

此时雨刚停，刚打过三更鼓，离开城门还尚早，李小凤倒是不担心官府现在就找上来，毕竟听陆令诚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父亲估计要拖上一阵才会正式城中搜捕。此时估计她二哥刚出门准备动身去刑名主簿家。

李小凤突然想起，现场捕班总捕头似乎就住在这条河边。若是全城搜捕，想必定要去他家。于是她拉着张姝晗沿着水弄堂走到沿街的阴影里，一边张望一边让她详细说一下。

张姝晗道：“你应该在史学课上学过，八节度之乱后，皇帝有一阵子赏赐给诸王铸炉，很多王爷以次充好，通宝夹着锡。所幸铜本来造价也要这么多，民间私铸钱不多，那时候打击的都是各地官府的劣币。”

“本朝开国百载，历任三朝皇帝，太宗皇帝文韬武略，北击辽国，女皇即位后亦重用前朝武官，如今基本收复前朝丢失的河山，愈发富庶。因此每年开采的铜矿铸造铜币愈加不够，米价飞涨。再者都城贵人出手都是百千贯，常常需要到金银庄兑换了金银再让卖家兑换回来，平头百姓也常常用绢帛替代。然而绢帛有优劣，金银各地兑换价钱不同，柜坊寺便希望能够有轻便、耐用、有价值之物替代，建立了银帛厂，以金银丝织锦一幅为十贯，一匹十幅宝钞。女皇信任我，便让我设计了宝钞图纸。”

李小凤问：“那和他们追杀你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小凤你不知道，太宗皇帝早年时期，织锦曾经有私价和官价。绫锦厂的织锦卖至各地需百贯，而西南泉州一带私自贩卖的织锦却只需三十多贯，这些私自贩卖的织锦屡禁不止。后来太宗皇帝干脆废除了官价，令绫锦厂织户按照官府给的花本图样纺织每月须交的三匹织锦，织户们若是自己另外织卖的织锦花本图样与其相同，则罚款千贯，并没收织机赶出绫金厂。而这些花本图样都是按照皇室与各位客户要求绘制的，如此绫锦厂的织锦成了身份的象征，司衣司才算是勉强达到皇室下达的要求。即便如此，不少眼睛虎视眈眈盯着绫锦厂的织户们，花费重金让她们记下一旦织成便要被销毁的花本图样！”

李小凤了然。“我听李玉湖又一次在家吹嘘，我们家之所以深得常女史喜爱，是因为她们三人织造的织锦即便有其他老手看到了花样，也无人能够仿制。但是我追问她，她又不肯说了。你设计的宝钞图纸一定也像花本图样那样，所以这么多人想要知道，知道了就可以仿造了！不过有一点我不理解，织户们看到宝钞图样并织造后他们也可以按照老办法得到它，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现在来搜捕你？”

张姝晗拍手道：“不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