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

见到比李二虎精致的男人。

是的，精致。眼前男子面白无须，身量颀长瘦削，颇有些南北朝时期士人风度，却与时下男子雄壮英武的审美略不相符。鼻梁高挺，五官精致，下颚线流畅清晰，面容秀气。李小凤纵然对自己的聪慧颇有自得，看到他不免有些自惭形秽，不禁问：“天师是要怎么当上的呢？”

一群人大笑。李小凤表姐李玉湖打趣道：“咱家小凤居然也想做天师呢！”

李小凤不免有些羞愧，反讥道：“我就是随口问问，天师都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哪轮到我，我能像常女史一样做女官夜里都要笑得合不拢嘴。倒是你，怎么没见到王戎道长？”

常女史打圆场对李小凤姨母道：“我真是羡慕你，小凤和玉湖都是顶好的孩子，肯吃苦又活泼讨人喜欢。哪像我家里那个，就想着和他父亲一样混吃等死。”

李二虎插话道：“女史，那我呢？可见我是不讨喜的那个了。”

姨母笑着说：“咱小老百姓没办法，要是家中有千亩良田谁还耕织？”

此时大家已入席，张泌笑道：“李姨母，这可说笑了。我家就正好有千亩良田，说实话，年末看一眼转租出去的钱，再看一眼地税，还是得出来工作！”众人皆笑了。

李小凤好婆李大娘往各人碗里都斟了时下最流行的绍州老酒，捧起碗道：“感谢各位亲朋好友来我们家家宴。我家入选了女皇新办的银帛厂，按要求须住在厂里提供的宿舍中，一周内便得搬了，今日也是向各位亲朋好友道个别。”

小凤愕然道：“这么突然？我听说银帛厂在太湖边群山中，那边有县学吗，我是不是得去那里上学？可是马上就要州试了……”

李二虎清了清嗓子：“小凤，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张天师正好是这次女皇派遣验收银帛厂的负责人，我跟随他前来当个副手，顺便把你接到京城。在京城读书的手续我已经全部办好了，这两天我到你们县学去要一张学牒，等好婆姨母她们住定了你便动身和我一起回京城。”

自从父母和大哥战死疆场，跟着师父和二哥万里奔赴江浙的姨母后，小凤再也没有遇到如此大的人生变故，一时有些恍然。兴许看到她神色有变，张泌道：“其实这次差事也轮不上我，按理有司宫司的女官姐姐来，无奈司宫司并着司工司最近有要事，女史们都调到那边去了，我便和女皇讨要了这个职务。也是和二虎一样的私心，想让舍妹跟着进京。”

李大娘不禁问道：“令妹也要上京吗？”

张泌道：“是的，我打算明天先回老宅，带她出来住在锡州城旅舍里。等到一周后钱帛厂开张结彩了就和二虎动身回都城。”

众人面面相觑，吃了一惊。李小凤心道宁可住旅舍也要早一周离开宅子，可见这张泌妹妹的进京大有隐情。李大娘道：“你要验收钱帛厂的，那钱帛厂在太湖西侧的竹岭深处，里锡州城还有百里地，来往多不方便。旅舍鱼龙混杂之地，治安多有不便，不如这几天便让她住过来和我们小凤做个伴。正好我们一家三口全要搬进厂里，家里没人，小凤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两个孩子正好做个伴。”

陈陌道长夫妇和常女史也连连劝说，李二虎更是挤眉弄眼，场上正是酒酣耳热之时，在众人纷纷的劝说下，张泌只好答应了。

“听说张姝晗父母双亡，跟着祖父和叔叔伯伯们一起住。”晚上齐大妞和李小凤咬舌头：“估计是寄人篱下受了不少气，她不是因为特别优秀被选为公主伴读嘛，我听陆令诚说她几个堂姐妹堂兄弟都没少明里暗里挤兑她。”

李小凤不以为然道“那个陆令诚不就仗着自己有个当县尉的爹嘛，整天在我们面前鼻孔看人的，不也拿不到州学免试入学的名额，要跟我们一起参加州试。我就说她白天怎么突然拿张姝晗来说事，谁不知道张家向来不参加州试，直接进州学？你少和她一起往来，我看她就是欺负你老实单纯，拿你当她显摆的垫脚石背景板。”

齐大妞道：“我就听听她的八卦！你说，张姝晗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一定要搬出来？”

李玉湖正好洗漱回来，给两人一人一个弹脑壳：“还不快去刷牙洗脸沐浴？明天要不要上学了？我烧了四个暖瓶的热水，你们俩省着点用，天气热将就着洗个凉水澡再热水擦个身子，谁最后洗的帮我收拾干净啊。”

晚上在被窝里，齐大妞悄悄对李小凤咬耳朵道：“你说张姝晗住你家会不会嫉妒你？”

李小凤不明所以：“她比我聪明还比我富有，据说还长得比我漂亮，嫉妒我啥呀？”

齐大妞扭了李小凤一下：“同样是父母双亡，你姨母和表姐这么疼你，你说呢？”

李小凤迷迷糊糊入睡前心想，那她好歹还有一个哥哥可以相依为命呢。

她恍惚中又回到了安西都护府城破那一日，她一人坐在冲天的大火中，从火起到火灭。整整10日，除了她再无一个活人。

“这雪山女神祭坛上居然还有一个孩子靠着吃雪和祭品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