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罪
女鬼眼睛渗出血泪,越发显得面容可怖,莹白的眼瞳溢出悲切的神色,温幼南的目光停在她的脖子上。
“你是被勒死的吗?”温幼南面色不忍。
女鬼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头,几经踌躇后嘶哑出声:“我叫……许鸢。”
许鸢是被勒死的,力道之重伤了她的嗓子,以至于她连死后都不能如正常人一般说话,吐字万分艰难,说一个字就要再次承受濒死前的痛苦。
江逐月沉默片刻,终是心软下来,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你不必说了,许……皇贵妃妃。”
这个称呼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听到了,久到连许鸢自己都忘了。
温幼南愣住:“皇贵妃?”
“你别说不知道。”江逐月抱臂,略有讥讽,“祸国妖妃呢。”
这讥讽是对着许鸢,却又不是在对她嗤之以鼻。
“不是。”温幼南摇头,“老爹的话本里经常提到她,只是……”
只是和世人心中的妖妃相差甚远。
“貌美惑主”,“跋扈自恣”,“祸国殃民”……
每逢有人提到许鸢,所有被世人冠以独属女子的罪名都可以按在她的头上。
君主掏空国库为她炼筑颜丹,眼不容沙独占君王恩宠,挥金如土不顾江河日下……
许鸢面色怔然,仿佛不知道自己缘何会成了妖妃。
“溯印,起。”
江逐月已有决断,心中念咒,指尖捻诀点在许鸢印堂穴,腾出一只手伸向温幼南。
温幼南虽不知江逐月具体作何,但必定是与许鸢和赵升有关,也不矫情,搭上江逐月的手。
指腹与印堂穴连接一道金光,如灵蛇流窜到江逐月与温幼南身上。
许鸢的过往早已零落在地方,只剩下星星点点的记忆。
央麟国的除夕夜,远在京城的火麟宫依旧是歌舞升平,殿内的那位美人在灯火通明中轻歌曼舞,仙羽飞鸿舞散四方盛世。
央麟五百年,积尸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十年过去了,五十年过去了,景色繁华,官池巷家家黄柑丹荔,太平萧鼓,千里之外,旱灾连绵数城。
五岁的许鸢被勾栏女人牵着离开,哭着回头喊爹娘,已经饿得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夫妻始终没有回头。
七岁时,许鸢开始和一群明眸善睐的姐姐们一起学习歌舞女红各种东西,许鸢年龄小,学什么都学不好,先生和姐姐们也不恼,挨个手把手教她。
十岁的时候,许鸢已经能跟上姐姐们了,姐姐们温柔的把她抱在怀里,香气四溢。
及笄后,老鸨把许鸢打扮的花枝招展,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如物色货物一般打量她。
六十多年前的丽妃能歌善舞,自创的仙羽飞鸿舞名动天下,此后妙舞虽流传于世,再无人可展现丽妃风采。
许鸢羽衣轻盈似仙,步履灵动,身姿摇曳轻灵又不乏力劲,无忧的年岁恰是绚烂,五彩羽衣似乎更为鲜亮。
久经风月场的老鸨看出了名堂,把她从随手贱卖的粗瓷供成昂贵精美的瓷釉。
老鸨的猜测无愧她在烟花巷柳蹉跎的岁月,比许鸢美得不计其数,一曲仙羽飞鸿却让她一舞成名,连高在凌霄,痴迷风花雪月的皇帝也听闻了。
记忆在一瞬间如高楼坍塌,画面一转就是许鸢跪在地上,皇帝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色温柔。
“鸢儿可知这是何物。”皇帝扶起许鸢,动作轻柔,手托方木盒。
即使凭借皇帝钟爱的仙羽飞鸿舞一路势头猛进,不过两年就被他力排众议升到妃位,许鸢仍是内敛羞怯的模样。
她不似别的妃嫔穿金戴银,只穿了件简朴宫装,发束一只白玉簪。
许鸢早就听闻皇帝一掷万金命宫中修士炼驻颜丹,他手上的方木盒与平日承装他平日所服丹药的木盒相差无几,心中猜出了是何物。
“臣妾愚钝。”许鸢暗自斟酌,不想让皇帝难堪,在他怀里低眉顺目,目不转睛盯着已然知晓答案的方木盒,“还请陛下告知。”
皇帝笑意加深,唇瓣贴上许鸢脸颊,柔声道:“这就是朕先前提到的驻颜丹。”
许鸢抿紧下唇,手指绞紧巾帕,有话想同皇帝说,张嘴欲言又生生止住。
皇帝笑了一下:“鸢儿想说什么?”
饶是同皇帝朝夕相处两年,许鸢还是怕。她知道她陪伴的不是男人,不是丈夫,是万人之上的皇帝,是不敢仰望的皇权。
“驻颜丹是仙家之物,想必要耗费不少财力。”许鸢鼓足勇气劝说,“陛下此举太过铺张,恐怕劳民伤财,若是……”
“鸢儿。”皇帝笑着打断她,单作为许鸢一人的皇帝,他足够当得上明君,“是耗费了些财力,不过若能博鸢儿仙羽飞鸿长舞不衰,倒也值得。”
许鸢愣然,皇帝打开方木盒,圆丹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