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织田作之助离开之后，酒吧里的气氛骤然冷却下来。

两人喝完酒便默默地坐在那里，直到老板把她的晚餐端上来。油脂与肉类的香气升腾起来，模糊了空气中那道无法直视的冰冷界限。太宰治摇晃着剩下的冰块，突兀地打破了寂静：“你们有点像。”

少女正将一勺饭送进口中，听见他说话，立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不愿意杀人？”

“还有那个孩子。”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对她露出不掺杂其他情绪的微笑：“立香会和织田作做出同样的选择，对吧？”

御主咬着勺子思考了几秒，点头认同了这个判断：“说的没错。”

就像织田作之助一样，遇见那样遭遇凄惨的孩子，她当然也会伸出援手。

太宰治就又沉默下去。

见他不开口，立香便也没说话，专注品尝晚餐。猪排饭意外的好吃，面衣酥脆，猪肉软嫩，米饭散发出谷物的清香，颗粒饱满，软糯适中，是能扫净一整天坏心情的美味食物。一时间狭小空间内只有咀嚼的声音，一直等到立香吃完了米饭和猪排，对着西蓝花蹙眉沉思自己该不该下口，太宰治才有了动作。

少年挪到原来织田作之助的位置上，探头看立香。

他整个人都裹在两种颜色里，黑色西装外搭不合身的同色大衣，衬衫和绷带一水的白，海藻般微卷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配色款式整洁严肃，穿在太宰治身上却莫名给人以阴郁混沌的印象，界限分明的黑白以他为中心互相交融，宛若一片将雨的天空。

立香慢吞吞嚼掉西蓝花吞下去，慢吞吞转过头：“你在做什么？”

简直像是伪装猫咪的狮子一样。太宰治心想。

平时表现得温顺又坦诚，被叫名字就算不情愿也会乖乖过来让人摸毛，守在家里虽然会让人担心打翻东西的可能，不过万全的安心感也是货真价实。可是一旦碰到放弃伪装的时候，来自狩猎者的危险警告就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忽视，只要知觉敏锐一点，甚至能嗅到周身隐约浮动的、幻觉的铁锈味。

这样一头毛茸茸的肉食动物，伪装看似十分严谨，实际上猫咪外皮穿脱都相当随意。而在他面前，属于狮子的那部分甚至显露得更多些。

嗯，虽然大部分是因为自己和猫咪状态的少女更相处不来吧。

森先生把这样一个危险的人形黑箱交给他，肯定是想让他去探究黑箱背后的秘密，从而将好用的部下彻底收入囊中。

而更糟糕的是……他确确实实，产生了一点解明真相的欲望。

立香第一次注意到，太宰治有双适合沉默的眼睛。

从初次见面开始，太宰治给她的印象便是不宜于安静的。像是奔流不息的大河，像是永不停歇的飞鸟，哪怕是静静坐着的时候，人类外壳里依旧有什么东西汩汩涌动着，维持轻佻活泼的表象。

但表象毕竟只是表象。譬如眼角眉梢的弧度，唇齿间流泻的气音，总有不经意的小细节透露出这家伙的内容物。即使看起来好像在笑，少年的笑容也仿佛雾里看花，有种距离感明晰的淡漠意味。

而现在，他正用那双沉默的眼睛看着她，提出问题。

“立香，你讨厌我吗？”

出乎意料的，少女几乎想都没想，迅速地给出了答案，甚至还附有解释：“‘讨厌太宰君’的情绪，我并没有。如果你产生了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我看你不爽。”

“我对满脸写着‘不在意’的家伙，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原因，太宰治难得卡壳到说不出话。过了好几秒，他才调整好思路：“立香说的‘不在意’……指的是什么呢。”

退休救世主当即就想把某个Caster拎出来给他看。然而梅林并不在她身边，而且希望看见Happy End的半梦魔和太宰治其实没那么相似。因此她斟酌片刻，抬眼看向他。

“太宰君，对大部分事情，都保持‘不在意’的心态吧。”

表面上为港口黑手党一心一意勤勤恳恳地工作着，但实际上，这个人眼中所见的景象和虚无没什么两样。无论是善是恶，是白是黑，是生是死，于他而言皆是混沌。

这样不好，她不喜欢这种心态。

迦勒底的御主有幸结识过铭刻在历史上的星星们，为了人类的未来与他们并肩作战。每一位与少女签订契约的英灵都聆听了她的请求，应允给予帮助。

“在遥远的过去、遥远的时代闪耀着的某个人的人生，由经过了数千年的现代传承着。天空的繁星，与这块大地。迦勒底编织的，就是这种故事。”

“我之所以会觉得协助你们也没有关系，想必是因为有着这样的愿望。”

“被这样‘活在当下’的年轻晚辈拜托的话，是不会有前辈（英灵）会拒绝的。”

得到过无数人的帮助，背负着无数人的期望，立香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