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平县，怡红院

圆月散发出渺茫的如白纱般的光，慢悠悠走在黑乎乎的天空中。夜已深了，在滋养着几千户人家的平县大地上，只有怡红院灯火通明。万千红烛照耀整轮楼宇，整个怡红院就像个晶莹剔透的大红玛瑙。

怡红院里的“青乐渠”中停留着沈长云的花船，沈长云正坐在船里怔怔地望着蜡烛。

那年，沈鼎之被尚书左仆射公孙胜污蔑叛国，按国法当斩；圣上仁慈，念在沈鼎之随驾征战四方并协助安邦天下之功，判沈家流放。可天意弄人，流放途中，父亲腿被石头砸中后感染，沈夫人典卖了所有首饰带着沈大人去了平县最有名的医馆，却不幸被无良大夫接诊，几个月后父亲去世，家里的钱也花得精光。看着吃苦受累的母亲、妹妹和弟弟，从小被娇惯的沈长云将自己卖入妓院。

仅一日，沈长云就从千金小姐沦为草草庶人；仅三年，就从备受宠爱和讨好的尚书右仆射沈鼎之嫡长女沦落到万般酸楚，任人笑骂，极力讨好别人的□□沈长云。

命运的巨大转换，不过顷刻之间。

她愤恨那些官吏，为何父亲这样清廉的好官要被活活冤死，她在京城救贫救弱，为何到头来落得如此下场，为什么那些恶吏还在逍遥快活，平安富足，她想念从前和乐圆满，温婉自在的生活。

想到这些，沈长云攥起拳头，睁大眼睛。

想要为父报仇，却连这个小小的怡红院都挣脱不了；想要脱离苦海，可生在这样的世道，又沦落至此，哪里还有出路！

沈长宁更恨了，心里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往下落。

花船的门被轻轻推开，初春的水上依旧凉意入骨。门一开，湿凉的风就幽幽地进船，沈长云打了个寒颤，她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果然是长宁。她顾不上穿鞋，激动地拥过去，沈长宁摘下帏帽，心疼地回拥。

一阵寒暄过后，长云拉着妹妹坐在床边，没等长宁开口，她先问道：“事情怎么样了，五皇子可靠吗？”

长宁摇摇头，有些愁苦：“我摸不准他，我总觉得他认识我。一番试探下来，我觉得他心思缜密，没我们想得那么简单，更没有我们想象中容易掌控。”

长云疑惑道：“怎么会认识你呢？你从未进过宫啊。”

从前一家人把沈长宁保护得很好。沈长宁爱看各种各样的杂书，就是不爱四书五经，这让姐姐头疼得很可她又舍不得训斥妹妹，也不知怎么的，妹妹竟成了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且沈长宁生来就倔，在她眼里，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最要命的是，沈长宁完美继承了父亲的性子——只要自己是对的，就绝不屈服。

这样的性子让长云对妹妹的北上命运颇为担忧，但深谙妹妹性格的她又明白，她是拦不住妹妹回京的。

拦不住妹妹，而自己也想为父亲报仇，既然如此，那就支持妹妹。

长云思索道：“你从未进宫，可你常常出府啊，”

长宁思索道：“皇上经常在京城巡游，每次巡游我都能瞧见那些皇子们，会不会他也是在那时候瞧见了我？”

长云道：“不可能，你是在街上看的，他就是瞧见你，会知道你是哪家姑娘？”

两人沉默半晌，长云看着妹妹苦苦思索的样子，拉住她的手道：“你别苦恼，他认不认识你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咱们可以放心地用他。”

“对了，长宁，你有打听出他为什么受伤吗？他为什么来平县了呢？”

长宁叹道：“没有，他的嘴严着呢。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但和那两位比起来，我觉得五皇子是最可靠的。三皇子自从有权受宠后，就处处针对太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要争储，爹爹一向维护太子，我觉得八成是三皇子对爹爹下手，但这太怪了，太子怎么会眼睁睁看着爹爹出事呢？来平县的路上，那些押解的人竟说爹爹人缘不好，没有一个官儿为他求情。”

长云翻了个白眼：“宫廷之中，哪有好人。太子更不是明君，还不如三皇子呢。若不是皇上怕引起夺储之争，会让他一出生就做太子？”

长宁赶忙去捂长云的嘴，说道：“你一冲动就昏头，这么口不择言多少回了，你不许说了，不然迟早被有心人听到去告发你。”

见长云不服气，长宁使出杀手锏：“我明天就回京城了，难道你想因为这些话，让我命丧京城啊？到时候爹爹的仇报不了，我也得丧命。”

长云眼眶一红，把头扭过去小声抽泣。被长宁心疼地抱住后，她再也憋不住眼泪，将头埋在长宁颈上大哭，边哭边说：“我......我就是......就是想不......明......明白，我恨啊！”

长宁轻轻拍着姐姐的背，紧紧地抱着姐姐。

夜更深了，月亮还在天上不停地走，朦胧的白纱渐渐笼罩整条青乐渠。同太阳的金光不同，这皎洁无尘的白总是带着刺骨的寒。

花船里，两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