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之恩

“这位公子，后面是私邸，不能进……”相思坊的伙计拦下了闻宪英。

闻宪英从腰带上拽下一枚银牌在伙计面前晃了晃，“我和郭九爷约好的。”

伙计见到这方形银牌，立时变换了脸色，堆笑道：“原来是九爷的贵客，快请进！”

闻宪英收回银牌，朝伙计微微欠身，迈步走进了与相思坊联通的私邸后宅。

邺京城中的相思坊，是最负盛名的温柔乡，有着全卫国最优秀的伎乐优伶，更时常向宫中教坊荐入乐人，因此坊中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闻宪英实在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却能进入相思坊后从不对外放开的私邸，只因为她是郭九爷的朋友。

至于郭九爷其人，便是相思坊真正的幕后主人，他的另一个身份，则是恶名远播的北道绿林总瓢把子，郭皑。

“是闻贤弟来了吗？愚兄备好酒席，就等你来了！”

只见一位豪爽健壮的大汉从正堂中趋步迎来，他就是郭皑郭九爷，远远看见闻宪英便拱起手作揖。

“经年不见，九爷神采依旧，请恕宪英来迟。”

郭皑紧走两步，阻止了闻宪英躬身行礼，“贤弟跟我客气什么，来来来，进屋去，咱们喝酒。”

闻宪英客随主便，被郭皑热络地请入酒席落座，二人先互敬了三杯水酒，这才开始话叙情谊。

闻宪英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双手奉杯，对郭皑正色道：“宪英再敬九爷一杯，多谢九爷为宪英解决了这桩难事。”

“这说的什么话，小事一桩，不值得谢，”郭皑与闻宪英对饮一杯，“前年在姑苏，若不是贤弟你搭救，今时今日我哪儿能安坐此处与弟共饮？解决个把人，也不足以报此等救命大恩。”

提起姑苏旧事，郭皑现在想来也觉后怕。前年孟春三月，他一时兴起南下游姑苏，却不幸遭叛徒出卖，被官府缉捕。郭皑是北道绿林总瓢把子，人脉在江南不好使，辗转找上了闻宪英，在她的帮助下这才脱险。

闻宪英自幼在姑苏长大，父亲虽中进士，但不善为官之道，一直闲居姑苏，整日沉迷酒色不理俗务，嫡母冯徽也厌恶这闻宪英这个庶女，使得她常年无人管教。闻宪英天生野性，身为女子却不安于闺阁中，凭着远超常人的胆识与智计，居然在姑苏的三教九流中混出了名堂。当初救郭皑，她便是串通了狱卒和仵作，李代桃僵把郭皑从牢中偷了出来。

直到去年，守了寡的冯徽带着他们北上进京，投奔了有权有势的娘家。闻宪英来到邺京后得知自己被“卖”给了冯文聪那个傻子，于是想起郭皑，便找到了相思坊，请他为自己解决此事。

闻宪英听到郭皑这么说，并不敢居功，“宪英仰慕九爷侠义，能助您脱险与您交这个朋友，是宪英之幸，什么恩情，宪英从未想过，九爷千万莫再这么说了。”

“贤弟说得对，咱们是朋友，干杯！”郭皑豪爽道，与闻宪英连干三杯。

上好的仙泉酒喝掉了两坛，郭皑有些微醺，闻宪英却仍平静自若。郭皑还要拉着她喝酒，闻宪英见天色渐暗，知道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九爷，怎么不见明月娘子？”闻宪英问道，明月夜是姑苏名妓，后来跟着郭皑进了相思坊，闻宪英之前便是通过她找到了郭皑。

郭皑打了个酒嗝，“她在前头弹琵琶呢，你要见，我让人叫来。”

闻宪英忙道：“不用，我自去前头见她。九爷，天色不早，宪英得赶紧回家去，改日再与九爷喝酒。”

“唉，这就要走啊？我还没喝尽兴呢，”郭皑遗憾道，又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哎哟，看我都喝傻了，忘了正事儿，愚兄还有件小事要麻烦贤弟。”

说着，他从前胸口袋中摸出一封信札，递给闻宪英。

“这是……”闻宪英看到信札上并无封文。

郭皑嘿嘿笑道：“是贵人托我转送冯尚书的密函，我想着贤弟正好就住在冯家，近水楼台，我就偷个懒不派人翻墙进去了。”

闻宪英峨眉高挑，明白这信札事关重大，但她还是接过，妥善收好了。

她避席起身，朝郭皑拱手辞道：“宪英一定送达，郭九爷，告辞了。”

闻宪英别过郭皑，从私邸出来，去了前头的相思坊。

弦月立枝头，夜色正好，是相思坊最热闹的时候，坊内几处院落、鳞次栉比的房间内，时时传出婉转乐声，伴着觥筹交错，托举起舞伎的惊鸿影。

闻宪英听声辩乐，寻到了那四面开敞的方厅，厅中央明月夜正怀抱琵琶为客人弹奏，闻宪英静静站在侍者身后欣赏。

明月夜弹奏间偶然抬头，瞥见了熟悉的脸，不觉弯起嘴角，手下悄悄加快，最终以拂三弦结束了一曲《平关调》。

客人们纷纷抚掌喝彩，明月夜起身致意，爽快地饮了一杯酒，便抱起琵琶退出方厅。

闻宪英迎向明月夜，二人在廊下相拥在一起。

明月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