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泽战役（三）

“为谁所伤。”临时搭起帐篷中，烛火摇动，磨损严重的席榻上被暗红色的血液阴湿，李照宸坐在主位，眸光落在聆迩右边空空的袖管上“单雄信的武器造不成这样的伤口。”

“回将军，是东突厥汗国的人”聆迩单膝跪地行着军礼，只是如今突失右臂平衡难以维持“此人武功招式怪异，奴婢不敌。”

李照宸食指敲击着木几的桌面，思忖着“本将在前往支援的路上也遇见了东突厥汗国的人，是契丹骐佶部的王子。”少女停顿了一下“如今之势，东突厥的大可汗早就有心争夺中原之地。他们本可一举攻城，但容我军留有喘息之机，只怕是真正目的不在于攻城。”

烛火摇曳，有风来。

“将军”袁天罡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声音中掺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柴绍将军之毒已解”

“有劳袁公”李照宸眸光流转，聆迩已知其意，行了礼悄然退出，与袁天罡擦肩而过，只是低着头。

帐帘掀起又落下，烛光险灭。

“今日将军之举，不可再有第二次了。”袁天罡一步步走近，在离少女有三步之遥处停下，行了一礼“过刚易折，将军应以自身为重。”

大风骤起，刮的帐帘掀起，帐内烛光灭。

“你何必留下。”李照宸长舒了一口气，轻轻的摁了摁自己腹部腰侧的伤口，并没有着急重新的点亮白烛“你若想入朝拜官，本将自可以修书一封递于太子或二哥。”

“你又何必只走本将这一路。”

风吹帐帘发出冽冽之声，李照宸终于抬眸，借着偶尔掀起的帐帘时钻进的月光，她看到了袁天罡黑的发亮的眸。

在这样安静到空气都有些凝滞的氛围中，终是李照宸先叹了一口气，擦亮了火石，想要点亮起被风吹灭的烛。

“既如此，还是先来商议一下如何抵住后日进攻。”李照宸身体前倾，欲将白烛点燃。

火灭。

袁天罡攥住了少女手腕，银白的护腕上不知何时沾染上了血污，随后俯身向前。

“将军以自身心血为柴借这一城剑刃化雨，就是为拖延一日的安宁吗。”袁天罡心下情绪翻涌，这也许是他本来该料到的，可不知为何每当想到此举凶险，胸膛竟有些无力之感

李照宸眸子轻颤，望着袁天罡微蹙的眉头，竟发出一声轻笑“袁公以为此举如何？”

“此举——”袁天罡皱着眉头，那句此举荒谬却硬生生的卡在喉中。

当时局面凶险，在山壁之上她与他约法三章，非当重伤，非当濒死，非当城破，他袁天罡不得出手。原是自约法之时，李照宸早就想到了以此方式来为战局拖延一日喘息的时间。

于是连带着他自己也被李照宸算计在那一声嘶哑的“剑来”之中。李照宸本就重伤，从未痊愈，在顷刻之间唤了周遭剑刃必是以自身心血为柴，也就是所谓的英雄短命。用自身的寿数强迫自身迸发出远超当前所拥有的内力，这样的招式，用一次寿数便减十年。

“此举”袁天罡渐渐的松开了紧皱着的眉，连带着也放开了攥着的手腕“甚好。”

袁天罡一直以为，若是为做成大事牺牲些无用之人是应当的，况且李照宸无论是作为将军还是贵为公主，她为君，又岂能因一方民众而伤及自身。

但他的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出少女淡薄的肩，孤寂高傲的背影，没有半点犹豫、决绝的眸子，他的耳中回荡着李照宸那句“为天下无有饿殍，万万民众生生不息”

他好像突然的开始理解李照宸的思维想法，理解了她如此聪慧却为何会破不了泽池关的困局、理解了她为何会因一具悬于银枪上的尸体而眼中含有悲戚、理解了她为何会一直贴身留存着那名斥候官的家书。

袁天罡心中似乎有什么在叫嚣着，让他突然的有了想要轻轻的抚上李照宸头的想法。

风停。

“三娘，你歇息了吗。”温和的男声从帐外传来，声音中还能听得出几分虚弱“知你前来支援，我特来与你商讨明日御敌之策。”

李照宸将白烛点燃，只是一瞬，袁天罡便不见踪影。少女有些失笑，却不忘回应帐外之人“未曾歇下，嗣昌哥哥请进。”

男人面相俊美，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如沐春风，鼻若悬胆，琥珀色的眸中含有暖意，鸦青色的袍子在身上更显男人身形挺拔，长发松松散散的束于身后。

“臣柴绍，问将军安”柴绍微微作揖，随后抬头望着坐在主坐的少女“方才见三娘帐中烛火已熄，还以为你已经歇息了。”

“风太大，掀了帐帘吹灭了我帐中烛火”李照宸轻笑，一抬头撞进了柴绍含情的眸中，手指向桌上沙盘“嗣昌哥哥以为如何”

“说来还未曾向三娘道谢，听闻是三娘麾下之士为我驱毒”柴绍敛了笑意，认真的向李照宸行了一礼“若无三娘出手相助，我此关难过。”

“嗣昌哥哥以为是何人设局”李照宸将红色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