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孰与
(一)
“嘭——”
桌案上的杯盏被人振袖扫落,砸在木制地板上,摔出了成片碎屑。
动静乍起,剑阁内跳跃的烛火猛地抖了抖,连带着阁外汇报情况的墨者忽地跪伏下来,半丝气息也不敢出。
「云棋水镜于万茧山负伤而返 」
这背后的缘由岂不是显而易见了,原来钜子大大方方踩奇门去万茧山,早已是顾不上琅函天了,他现在的目标是那个平日里性情古怪的九算老小。
原意只想借阎王鬼途牵制钜子片刻,却不经意间试出了另一个天大的威胁。
琅函天对着一地瓷碎片微眯了眯眼,这个姓渠的老小真是不可貌相,平日里一副逶迤寡言的模样,竟是扮猪吃老虎。
当场觊觎钜子之位,该说比诸位师兄还果决吗?
琅函天手攥紧了又放松,既而又攥紧,沉默了半晌只说了一句:“先退下吧。”
墨者愣了半刻,“方才议会上碧松影主张四宗合力剿阎王鬼途。神君问师者的意见。”
“…支持学宗。”琅函天掀了掀眼皮,不过是钜子的授意罢了,若是推脱拒绝,显得心里有鬼,无端引人猜忌。
墨者退下后,琅函天慢慢在桌案前落座。目光瞥到桌上七零八落的信函又是一阵积怒难耐,刚要振袖一把烧毁,阁口突然传来少女的惊呼。
“…啊!”
琅函天闻声望去,周身的怒气在见到眉眼如画的少女时又消失殆尽,“盈曦,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盈曦站在阁口外,垂着羽睫看着一地的碎瓷片,语气踟蹰:“父…夫子!母亲…她…”
琅函天没有接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盈曦埋首,贝齿咬唇,鼓起勇气突然出声道:“母亲病情又加重了,希…希望夫子…”
…去看望一下母亲。盈曦半句话还没说完,棍杖击地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盈曦下意识住嘴,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盈曦,去休息吧。”琅函天的手指慢慢挑着桌案上的信件,一脸疲色。
盈曦沉默了片刻后应声,走出剑阁时抬头望了望黛黑的天色,入秋凉雨打在她伸出的白皙手指上。
天要落雨了。
(二)
我以为我会盛怒,会与单方面与默苍离大吵一架,极力控诉他,或者至少也该对他阴阳怪气几句。
但实际上,我直路冲进他的房间,心情沉重地只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心?”
他这时刚醒没多久,倚坐着避免头疼,面上有倦意,瞧着我的眸子里有些许疑惑。
说完后我又转身冲出去了,不想听解释。无旁的原因,只是他的计划太好了,甚至没有其他平替的做法。
其实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我陷得太深,这些计划后的合情合理并不值得这般盛怒。
只是那些零碎的胡思乱想和自我感动,化为了一根刺,活生生吞下去,难免肝肠难耐。
好在伤恸延续不了多久,很快就有需要操心的事转移注意力了。
玉千城爽快地通过了碧松影的提案,四宗各自出人力,开始着力剿阎王鬼途在道域的大小据点。
虽说是四大宗合力,但实际上剑宗之人并不与其余三宗共享情报,剑宗干剑宗的,三宗做三宗的。
道理也简单,剑宗背后有老大为之绸缪策划,老大与阎王鬼途勾结久矣,手上势必还有我没查到的筹码。与其和另外三宗共享,倒不如用自己的势力一次性清肃。
而其余三宗则是仰赖学宗云棋水镜的经天纬地之能,人力都拨给学宗任由其调度。
不管默苍离养伤情况如何了,现场的人力调度都是由我主事的。幸在我经营鸽组多年,管理安排那么多人我还是能胜任的。
“嘭——”一个浑身五花大绑的壮汉被一把推倒,踉跄了两下后重重砸在我面前的桌案上,一时间茶盏被掀翻,茶水泼了我一身。
我一个激灵回魂,对着大汉眨眨眼,又偏过头去看罪魁祸首。
千金少心虚,与我一对视,就忙不迭开始控诉:“这个不听劝的家伙,我方才一个转身他就想给同伙通风报信…”
他骂骂咧咧着,同时把一些加密的信件给我。我扫上几眼就知道是墨家加密信件的习惯,解读了开头的名字后就与点卯册比对。
确实能对上几个。我斜了眼瞥上一眼壮汉,后者瞪了我一眼后别过头去。千金少见状忙补充道:“多亏我早发现他要自绝,连人带信一起带过来…”
浪飘萍一个跨步走近,抬手就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千金少后脑:“你小子就得意吧。”
“嘶——萍叔…”千金少蹙了眉,就撇了壮汉开始和浪飘萍插科打诨。
咏天涯是与浪飘萍一同回来的,他此时取了帕巾开始帮我擦拭衣裙上的茶渍。我道谢之后继续比对点卯册上的姓名。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