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太平二十六年,燕京。
暮色四合,红日西沉,掠过天际似烟般寡淡的云层,暴雨冲刷后的燕京,寒潮涌至,凉意刺骨,霜雾在枝头弥漫,扯下枯黄的叶子,簌簌作响,发出苦痛的叹息。
一辆马车在街上疾驰,车轮压过青石板路隆隆作响,“驾!”车夫高声吆喝着,狂甩着手中的马鞭,似乎依然不满足于此刻的速度。
突然他一拉缰绳,马车急停,路人纷纷猜测,车厢里面的人怕不是跌了个倒栽葱险些飞出来,在里面翻江倒海了吧。
然而车帘掀起,一个身穿青色公服,头戴乌纱帽的公子跳了下来,他步伐稳健,面色凝重,快步走进了面前这座赫赫府邸——正上方一块金匾高悬,写着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公主府。
“这便是花朝公主的府邸吗?”路人看着这高墙深院,红瓦朱柱,虽未曾亲身经历,但是里面的富贵繁华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正是。”他的友人轻摇折扇,感慨万千,“花朝公主颇得圣上宠爱,每到大小年节,宫里的赏赐流水一般往府里送,那端着满盛金银珠宝朱漆托盘的宫人,可以沿着这条街排到下一道巷子里去。”
“那方才进去那位大人是?瞧着当真是丰神俊逸,一表人才。”
“想必是花朝公主的驸马,指挥使佥事沈兰清。”
“听闻这沈兰清是太平十六年的状元,又跟随宁王赵显北征大败北狄,算得上是文武双全的惊世奇才了,如今回京已经一年,怎么还只是个闲赋京城的五品武官?”
友人四下张望了一下,用扇子掩住口鼻,凑在路人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大祁皇子公主皆可以继承皇位,听闻是圣上有所忌惮……”
沈兰清快步跨过门厅,迎面便是一块巨大的鸳鸯卧莲白玉影壁,绕过影壁是开阔的庭院,一色青石条铺地,周围山石、流水、青竹如山水画般错落分布,气派显赫的同时又兼顾清新雅致。
只是沈兰清此刻无心观赏,匆匆走过,绕过同样富丽堂皇的正厅,向后院急步走去。
天色昏暗,公主府的下人早早点上了灯,把宽敞空旷的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我真的不知道那汤里有红花!求殿下饶命!求殿下饶命!”
沈兰清刚迈进院子里,便听到十分凄惨的哀嚎和求饶声——
只见一个鬓发散乱的粉衣女子,被几个粗使婆子拖拽起来,七手八脚地按在板凳上,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板子接连落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面朝的长廊下,一个身着凤穿牡丹大红衣裙的女子正斜靠在檀木椅上,围着玄色裘衣怀抱手炉,举着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遇到有趣之处,还要邀身边的婢女品鉴一番,仿佛听不见庭下之人的连连惨叫。
正身受杖刑的可怜女子是他的表妹简冷雪,而那坐在廊下金尊玉贵的女子便是他的妻子花朝公主。
沈兰清快步上前,见简冷雪不过挨了几下板子,身上便一片鲜血淋漓,心里不由得一沉,走到花朝面前,敛着眉问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无人应答。
原本每日人来人往,喧杂热闹的庭院,此刻却空旷寂静,唯有板子啪啪地抽打在简冷雪身上的声音,和她应和的哀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在这苦寒凄清的秋夜,更让人觉得惨不忍闻。
花朝好像听不见沈兰清的话,也看不见他的人,随手翻了一页书。
“表哥,表哥救我!”
泪眼模糊中,简冷雪看见了沈兰清的身影,奋力挣扎起来,婆子们立刻用力将人制住。
沈兰清暗自咬了咬牙,直挺挺地在花朝面前跪下,双手置于额前,叩拜在地:“微臣参见公主殿下!”
又过了良久,以至于沈兰清趴在地上,都感到些许刺骨的凉意了,花朝才错开目光,斜睨了一眼拜倒在她脚下的沈兰清,发出一声冷笑,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驸马今日怎么下值这么早?”
沈兰清自入仕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慎守为官本分,但凡在京城,每日天不亮便起床上值,未时才披星戴月归家,风雨无阻,配得上勤勉二字,今日回来的这样早,自然是府中有人通风报信。
沈兰清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只跪在地上又问了一遍:“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呵,做什么?”花朝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低笑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之事,“她前几日端来的汤里有大量的红花,害得我小产,现下自然是在追查凶手。”
“殿下,冷雪她是被人陷害的!”沈兰清立刻辩驳道。
“被人陷害,那幕后主使是谁呢?”花朝脸色骤然阴沉。
沈兰清避而不答,只说道:“还请殿下让他们住手,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这件事不能再查下去了!”
花朝“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书本,用力一丢,那书正砸在沈兰清的头上,复又跌落在地。
因他入府时摘了帽子,这一下将他发冠都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