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一群背着书包的小朋友里，伏黑惠是相当特别的一个。这和他一头海胆样的黑发有关，但他沉默的神情使他在任何外表的同龄人里都显得特殊。他的手抓着书包两侧的背带，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走，路过许多牵着孩子的家长，走在他人的影子中。

我本打算在伏黑惠前进的方向等着他，等到他走到我面前时再突然出声，给他一个惊喜。然而，看着这个画面，我的内心深处突然产生了这样一种论调：

不论是伏黑甚尔或者是伏黑惠，都已经习惯了不被世俗的幸福眷顾的日子。

思及此处，困扰在我心头的迷雾徐徐散开。

不论是稳定的利益交往，还是人情上的交往，这些目的背后，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推翻咒术界高层的时候能够得到伏黑甚尔的支持。我能够用金钱驱使他，同样的，他也可以为了钱而背刺我，因此我必须用利益、人情，来让他和我形成更牢固的同盟。

——可是，如果伏黑甚尔不想要、不需要一份牢固的联结呢？对习惯了独行的狼而言，我所求的，或许与束缚他无异。

伏黑惠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按照计划中的突然出声，是他走过我旁边五十米以后，突然停下脚步，走了回来。

他站在我面前，抬头看我，有点迟疑地呼唤我：

“霁小姐？”

我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正对上伏黑惠的眼睛。

绿色的、清亮的双眼，像春天枝头刚发芽的嫩叶。在他清澈的眼睛里，我看到一个脸色凝重、仿佛正在思考如何毁灭世界的大人。

我不禁笑了起来。

伏黑惠不知道我为什么笑，我蹲下来，和他平视。

“刚工作完毕，去买甜品补充能量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你和津美纪，所以顺路过来看看。你介意吗？”

伏黑惠眨了眨眼睛。他总是给我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一片花瓣落了下来，粘在他的脸上。小朋友浑然不觉，很认真地回复我：“不介意。”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姐姐也不会介意。”

我笑出了声，伸出手摘掉伏黑惠脸上的花瓣。大概很少有大人这么亲密地和他接触，伏黑惠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反应过来以后，身体不自然地站在原地。我让他伸出手，把花瓣放在伏黑惠的手心。

“送你一片夏天。”

小朋友的眼睛里倒映出我的笑脸，他把手掌合拢，条件反射地向我道谢：“谢、谢谢霁小姐？”

我点点头，站起身对他说：“以后，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关于伏黑甚尔这边的事情，以后就顺其自然好了。一开始确实是怀着孤注一掷的态度和伏黑甚尔接触，但是改变他人本来就是非常困难，甚至在人际关系中“越界”的做法。

我所求的根本，是“伏黑甚尔不与我为敌”。

如无必要，我实在不想踏着他的尸骨前进在推翻咒术高层的路上……对我而言，他活着比死亡更有用。

本来是打算送伏黑惠回家，在路上遇到了去超市买菜的伏黑津美纪。

比伏黑惠年纪大两岁的小女孩，是伏黑惠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的性格比伏黑惠外向一些，在几十米外看到我以后兴奋地朝我挥手。

“霁小姐！”

看到津美纪，我感觉自己的心情柔和了下来。我走到她旁边，从她手中拿过购物袋，一只手将另外一盒蛋糕递给她。

“给你和惠买的蛋糕，希望没有买到你不喜欢的口味。”

顾忌着公共场合，津美纪没有叫出来，但是她显然认出了盒子里最近风靡一时的蛋糕。

她的脸激动得发红，看着我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很感谢！”

多了一个大人，津美纪得以在超市一次性采购更多的物资。

在回去的路上，姐弟两个交流着在学校的见闻。伏黑惠的话不多，和姐姐在一起肉眼可见的放松。经历过多个快穿世界以后，我的体质得到了全面强化，就算我现在正在思考下一步在咒术界御三家里安插更多的人手进行渗透，也不妨碍我在察觉一辆突然失控的冲过来的时候迅速地将两个孩子拉到一旁。

“小心！”

津美纪呆呆地站着，我放下手里的购物袋，第一次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津美纪？没问题吗？”

好一会，她反应过来，努力露出了若无其事的笑容：“啊……没关系！十分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没有您的话，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听到这话，我一时语塞。归根结底，刚才的情况是父母的失职……可我又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这样说。

于是，我只好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的，津美纪是很棒的小朋友，一定会有神在暗中帮助你来化解灾难的。”

“这样吗……”

津美纪低着头，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旁边的伏黑惠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显然也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