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攀高难守少年心,年少喜难扛现实悲
你怎么又来了于潜呢?身边还带着那么多人。”施伊见着了白日他身旁的八个像高墙似的汉子。
“噢,我顺道回来看望一下张伯伯。那些人是我属下,他们从县里带些好酒好肉回去,还有一堆人驻扎在玉兰村附近。”李越是半点也没瞒着她。
施伊惊讶道:“军人还能吃上这些?!”
“自是我们偷着乐呵,所以娘子可不兴外道。”他比了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上,眨着眼笑道。
“那你要同我一道,岂不是更耽误了军爷们办事?”
李越思及到什么,一脸愁容。
“郎君怎么了?”
“哪儿有什么军情……我浑水摸鱼溜回家,不过是存了私心,想见一眼别去三年的家亲故人,谁料想……”他顿了许久,转而还低头瞧了瞧施伊,对方正好也探寻似的一双杏圆眼望着他。
李越苦笑一声,“家母非逼着我与世家女子成婚,还让我走之前……”他又卡壳不说话了。
施伊眼神一动,她不喜欢抓人难堪,但偏偏在这种时候追问:“走之前……?”
“走之前给她老人家抱上孩子……”李越扶额,一脸痛苦。“与从前旧友玩乐,也品不出其中趣味了,索性早日去往驻地,多比比武玩儿。”
“你是不喜欢那家女子?”
“我压根儿没见过人家,正是因为没碰过面就被安排上了夫妻名义,未免太尴尬。”
说起这事儿其实施伊真心觉着遇上了盟友,“所以你就逃到于潜来了?”
“算是吧……”李越觉着施伊多半心里有些发笑。
施伊却说:“我也不好笑你,家父同样如此……婚姻大事,纯纯耍成了儿戏。”
李越低头看向她,“那你……”
见他又卡在一半,施伊只好递给他梯子,“什么?”
他目光一转,盯着朱钗,一字一眼道:“所以娘子现在……是有……婚约?”
施伊也像被他传染了似的,顿了顿,扭头俯视,任凭地砖在眼眶里滑动……“怎会有?”
接着就是树叶被风吹的“簌簌”的寂静,还有推车不规律的杂音。
直到大门映入眼帘,两人才简单道了别,约明日见。
施伊推开院子的木门,里面两年前父亲为母亲搬来的玉兰树,只剩个砍得参差不齐的木桩了。
花草没人浇水,死得一个都不剩。
房间里没人,施伊习以为常地转身去了父亲的屋子——这两人分房已久了。
果然,还没拐弯就听见了嘶吼尖叫。进门就看见母亲死拽着父亲衣服袖子,佝偻着腰,哭丧着脸,叫骂些难听的话。
施仲全脸苦得像一锅中药,嘴里“哎呀哎呀”地叹气,手臂有一下没一下想甩开她。
施伊被画面冲击得头晕,鼻子一酸,强行把眼眶的泪水憋回去。
她上去拉开尤缝人,紧紧抱住她,“母亲,母亲……”她摸住尤缝人后脑勺,手用力把她摁在自己怀里,每顺一下枯燥的发丝,都像把她往骨子里揉。
尤缝人感受到女儿的气息和温暖,愤恨被熏得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委屈。
她竟像个孩子一样低声呜咽起来。
施伊眼眶再也盛不满泪,珍珠似的掉了一颗在尤缝人的陈年旧布上。“吃饭了吗?我给你做肉圆子……”说完施伊胸口抵住尤缝人后背,把她半推着往外送。
施伊全程都未曾看过施仲全一眼。
“小十……”施父为难似的上前一步,但也只是上前了一步,就看着自己女儿搀扶着妻子将他舍弃在昏暗的房里。
从前母女三人,她最矮,现在,施苗苗永远躺在了土里,母亲色衰心疾弯了腰,她成了最高的那个。
尤缝人用布满茧的手无声息地擦了擦鼻涕泪水,她不过才三十六七,还未完全松弛的脸显现出一副看什么都失望的神情。
她坐在床上还在絮絮叨叨,“小十,你可晓得你爹,把地契都送到那个贱人床头上去了!说什么就给人看看,我看他是被狐狸精迷了心,说不定什么时候把我俩也拿去卖了!”
施伊坐在凳子上给尤缝人洗脚,捧起热水往她脚背上搓,听她刺耳的话,苦笑一声,“娘,他最多就把咱家败光,便宜了胡仙仙,不至于把我俩都拿去卖……你放心,就算没有我爹,我也不会让你挨饿。”
听了莫约半个时辰的粗词抱怨,施伊才把尤缝人哄睡着了。自己拖着千斤重的身体,脸也不洗地回自己房间。
躺床上望着纱帐,周围一切暗沉寂静反而让她舒心。
她很累,但睡不着。
翻身面对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让她看了有些许欢喜。
她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男子一样送货去,也没想到借着金钱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父亲走不直这一条路,更没想到和善温柔的母亲会变得哀怨凶恨……不过最没想到的是,居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