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攀高难守少年心,年少喜难扛现实悲
两人从小巷绕回摊子,拐角就有一阵阵尖锐的女声划破空刺入耳。
“不知道和多少个汉子欢愉过,现在居然还搭上我家男人了……啊啊啊!”
“泼妇,你胡掐什么呢!我要撕烂你的嘴!”
这熟悉的声音让施伊提着裙子就飞奔了去。
待李越跟上去时,就见三个女人一台戏。
一个看似中年的女人,一个年轻女子,皆发丝凌乱,表情狰狞,四条手魔飞乱舞又怕抓着对方又怕伤不到对方。
施伊在中间,两只手压不过四条臂,只好抱住了……那个年轻女子。
女子受束缚,中年女人一爪子就拍在了她脸上“啪”的清脆。
女子痛叫一声,“啊!”
随后施伊对中年女人喊道:“母亲,住手!”
李越暗自嘴角一抽:别人拉架都是拉自家人,不愧是施家小娘子啊,拉的都是对面儿的。
中年女人衣服垮了半截,但明显神经已经全垮完了。她不听劝阻,逮着敌方被抱住的机会就又要上去扯她头皮。
李越一个大跨步上去揽住了。
“大姨,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她人都没有反抗能力了,您也不像是刁难人的,收手吧。”
中年女子这才注意到有个男子一直杵在一旁,连忙收了收被扯落肩的衣裳。
“贱蹄子,莫要到我家来了,有多远你便凉快去,不然老娘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曾经茅屋下,施小小同他提起过这一家子人。
母亲温柔贤和,父亲坚忍有毅。虽日子一般,但氛围还算和睦。其乐融融的景象可不是每家都能做到的。
而在送走那一个满脸愤恨褶皱的中年妇女,和一脸怨气粉黛肆意的年轻女子时,施伊把家丑摆在了他面前。
他才幡然醒悟,原来当时自己的一个好心之举,竟然铸成如此大错。
白家家产批给施家后,没想到施家二郎居然有行商的天赋,挪了一点钱财出来便滚出了金银。
走得远了,越是找不到回家的路,尤其是心中没有重视指南针的人。
施二郎在一次应酬中,机缘巧合之下被一个同行人带入了烟花之地。正巧碰上了第一次侍奉客人的胡仙仙。
他看着这与她孩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娘子,聊得投机,于心不忍,恰好身有贯财,便为她赎了身。
胡仙仙无依无靠,受尽欺辱,把施二郎看作是上天赐给她的万丈光芒。此后时常缠着他,施二郎也不是铁打的,逐渐对这幅貌美的皮囊动了心。
即使胡仙仙猜也猜得到,像施仲全这样小有所成的男人,必定家中有一发妻。但她还是哄骗着自己不知道,抛下所有都要和他在一起——即便她本就一无所有。
又美又有情,施二郎这种平凡男人几经斟酌下屈服了。但他还是偷偷燃火,不让家中那位有所怀疑。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女人的直觉是非常准的,特别是他逐渐丧失的耐心和堆积的厌烦,尤缝人看得一清二楚。
几十年的信任全崩塌在一夜之间,她在施二郎特意买下的房里抓了个现场,一时间这温和的女人病气交加中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变成了另一个疯婆子。
这让施二郎和施伊都觉得,仿佛自己的尤娘,自己的母亲,早在那一场昏睡中就死去了,醒来的只不过是有记忆的另一个投胎人。
施二郎看着病床上那苍白女人,顿时如鲠在喉,一时间像是被千万根针刺穿了胸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做错了事。
醒来的疯婆子要施仲全拿命来,要胡仙仙不得好死。施二郎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就快被消磨干净了,经商的脑子也不断盘算着该如何把胡仙仙娶进门——但他终究舍不得休了那疯掉的结发妻。
况且,“糟糠之妻不可弃”,他想在尤缝人、在施伊、在张县公那里赢这场官司是不容易的。
施伊自然永远站在母亲这边,她安安生生习大家女子的琴棋书画不过一年半,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便学着自己挣钱存钱——能请得起讼师。就算官司输了,以后还能供得起可怜的母亲。
李越当初也是嫩了,放在现在他属实要多斟酌一下。
“你当真觉着令堂疯癫吗?我见令堂样子虽愤恨,但也是有所自控的。”
施伊这张脸自叙事起再没笑过,“一个女人,前失去了自己养育十几年的女儿,后失去了自己相伴几十年的丈夫。这不叫疯,这是便是寻常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越没由头来了句:“对不住……”
施伊坐在摊子上,头也不回捣鼓簪子。“果然是你……”
当年应审,一家人无望地顶着一片喘不过气儿的天,人证物证却主动在堂前等待着他们。
甚至让几乎无败绩的傅斤鹤在这场官司里倒下。怂恿恶人告状,让他名声大跌,最后被迫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