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风雨前夕

第七十二章：风雨前夕

（一）

天色渐渐暗了，紫荆默默注视着三人一齐远去的身影暗自出神，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只隐约感觉到皇帝举止有些不同寻常，平静的话语背后定是暗藏着什么，像是会有大事发生。单看皇帝的神色像是刚刚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可皇帝的决定，会是她想要的那个结果么？明明这场角逐已进入了高潮，眼看就快要分出胜负，她却觉自己此刻像是从未有过的不安，结局，会朝她所期待的样子发展吗？她蓦地楸紧了怀中婴儿的襁褓，不住地祈祷，不断地安慰自己，他只是去了趟中宫，很快就会回来的，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一定会的。

侍女桃子拿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劝道：“王妃，冬天入夜早，天气寒凉，您现在本就体质虚寒，受不住这严寒。别在院子里呆了，赶紧回屋暖和暖和吧。”

紫荆于是顺从地点点头，又吩咐下人关闭所有窗户紧闭大门，自己径自回房。

数日后，中宫议事殿。凌翊与凌枫这对父子倒并未有平日在此议事那般严肃，此刻二人倒像是回到了年少时，连朝服也已脱下，只身着便服，相对席地而坐，状似随意。二人皆以手支额沉默着，只盯着面前的棋局，各自都在思考下一子该落在何方。这样看似游戏的棋局，却往往暗藏着玄机，每落一子都深有讲究，必须推算好下一步该如何落子，才能一步步毫不留情把对方逼入退无可退的绝境深渊。可谓环环相扣，不容许有半点失误。

凌翊半支着下颌，皱眉沉思良久，才缓缓在上方空白处落下一子。许久不曾开口的他竟问凌枫：“枫儿，你是有多久未曾陪为父对弈了呢，恐已有七八年了吧。不知为父可有记错？”

凌枫有些吃惊父皇竟会这样问他，却淡淡道：“不错。父皇记忆甚好，连这个都不曾忘。可父皇，何以见得？”

凌翊扬眉笑道：“你少时虽未常入中宫伴为父对弈，可你落子的手法却是别有一番特点，为父自然记得。可看你如今落子之手法已然大不同于往日，招招狠厉绝不给为父留下半分退路。”又深深叹了口气：“枫儿，你这是，要硬生生把为父逼入死穴啊！你，这一招，是在塞外学来的吧。”

古人云，棋局如战场，其中暗藏玄机一环扣一环，须得讲究策略。招招狠厉绝不容情，直至彻底把对方的退路封死。凌枫抿唇一笑：“父皇好眼力，儿臣技拙，实在愧不敢当。”说罢又在左下角落下一子。

凌翊轻轻哼了一声，道：“不必如此自谦，你如今棋技大有长进，为父自不如你。”

凌枫只是轻轻一笑，不再言语，拿过案旁茶蛊轻呡两口清茶，复又放下。沉默着，再次落子。

凌翊右手拈起一粒白子，沉默许久却并未落下。他观望着整盘棋局自己越来越被逼入死境的白子，终于长长叹了口气说：“罢了罢了，为父输了。”

凌枫轻舒口气，迅速地挑出黑子复归入自己座下的棋盒内，道：“父皇，还下吗？”

正在此时，一名内侍打扮的人进来报告，至凌翊身边耳语了几句，却见凌翊脸色大变，竟一时怔住了。

凌枫手指停留在棋盘上某一处，见皇帝神色异常，猜到那内侍所言即是：臣近日已窥见太子殿下在东宫现身，

接下来即是：若太子殿下早已回宫，却力压着下人不来通报，也迟迟不入宫拜见，却不知安的什么心？太子殿下之所以如此

避开陛下，臣料想太子恐怕近日会有大的计划，为防生变，陛下应尽早做出打算。

凌翊紧锁双眉，鬓角细纹丛生，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对那内侍耳语了几句，着力吩咐他立即去办。

凌枫不急不徐，瞧见凌翊深眉紧锁，却是淡淡一笑：“大皇兄回来了，父皇也不用如此愁云惨淡吧。”

凌翊一怔，不禁反问：“你……你是如何得知？”

凌枫又给自己的茶盅注满茶水，淡淡道：“我早说过，我会读心术。父皇刚才的神色早已出卖了您。”

凌翊更为惊讶，讷讷道：“你……此刻……你竟还笑得出？你……”

凌枫唇角笑意更甚，却越发透着一股寒意：“我为何不能笑？父皇倒是说说……”

凌枫似乎叹了口气：“他这次回来行为诡异，即未派人通传也未入宫见为父。他如此这般明显可能是要选在这个时机对你下手，也许这一次他是卸下了所有面具，向你宣战。你怎么还能笑得出……”他的十指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即刻握成拳，眉头一直未舒展，双鬓早已花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可他怎能不忧虑，他的两个儿子本就彼此视对方为最强劲的政敌，一直暗斗了多年，如今这个时刻更是即将燃起宫墙内的战火，可他却奈何不了他们。身为一个睥睨天下的帝王，他必须有所偏好，因为江山素来容不下两个王者；可当夜深人静，当他脱下朝服独处于寝宫时，他只是一个平凡的老人，一个已到了垂暮之龄依旧希望父慈子孝，能安度晚年的平凡父亲。他是无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