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暗夜遇伏

第六十四章：暗夜遇伏

（一）

窗外斜阳的余辉倾洒在平静无波的护城河上，灿灿波光别有一番韵味。风过柳梢，倦鸟归巢，又是一天快要过去了。

东宫，西厢房，这里景色依然。凌昱一身青衣，如云的墨色长发自然地披肩而下，他面目含笑，神采奕奕，低头俯视着这廊苑中的一草一木。嘴边突然浮过一丝冷嘲：花自凋谢，尚有重开之时；可人呢，人一旦一败涂地，不知还能有回头重来一次的机会么？

他默默地问自己，能吗？答案却是两个字。他绝不允许有那么一天，在他的人生字典里，绝不允许出现“失败”二字，而上苍是残酷的，根本不会给他重来的机会。

兵行险招，只有胜者才有权力存活下来。所以这一次，没有胜与败，只有生与死！

凌昱缓缓折下一根枯枝，枝上有刺，刺破了他的手指，渗出滴滴鲜血，可他却浑然不觉。

“殿下。”黑衣客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惊飞了枝头的飞鸟。

“有事吗？”凌昱冷冷地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一种情绪。

黑衣客走至他身后不到一尺处站定，缓缓道：“殿下，你有心事。”

凌昱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说，二弟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出了京城了吧。”

黑衣客道：“据我们埋伏的探子来报，二殿下此行，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洛阳。”

“是么？”凌昱道：“消息可靠吗？”

黑衣客道：“切实可靠。”顿了会又道：“不过……属下却有些不明白，殿下此举，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您就不怕二殿下此次居功至伟，盖过殿下，这可是对我们大为不利啊！”

自那日下朝后，满朝文武皆是有些震惊，不明白一向与二殿下不和的太子殿下怎会突然在朝堂上力荐二殿下。这个行事诡异的太子殿下，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了。

“怕了吗？”凌昱冷冷而笑：“你怕了？孤知道，这是一招让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的棋，这招虽险，胜算却大，一旦成功，便没有人会怀疑。边疆动乱，流民迁徙。这功，可没这么好立呀，呵呵呵——”

黑衣客尚有疑惑：“殿下的意思是？恕属下愚昧。”

凌昱手折花枝，淡淡道：“一个人若是知道的秘密太多，就离死期不远了。有些事，你现在不明白，到时候自然会明白的。有时候不明白非但不是坏事，有时反而会有许多好处。糊涂也是一种境界，会时而装糊涂的人，才是真正聪明的人，才往往最懂得保护自己。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黑衣客道：“哦。属下……明白。殿下说的是。”

凌昱看着满院的花草扶疏，微微而笑。突然想到这花还是她来时种下的。虽然伊人已去，那花却仿佛有了灵性，仿佛，还犹自残留着她的气息。可惜，无论他怎样做，终究还是留不住她。

她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三个女人，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他平生所见的最特别的那一个。因为，她竟拒绝了他。是她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无力的挫败感，因为他平生所追求的一切东西在她眼里竟变得一文不值，那些他认为很重要的东西至少是不会轻易放下的东西她却可以轻易放下并丝毫不在乎。他想要留住她，却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才能去打动她。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这个女子，让从小在权力的风浪里打滚的凌昱不能不承认，他的确看不懂她。她的确是特别的，她有着那样惊为天人的倾城容色，能让这个京城大多数有身份的男人为之侧目痴狂，据说她的一曲箫音能令人销魂垂泪。可她又是冷淡清雅的，恬淡自适。她对任何人都是冷淡疏离的，就连此刻与他并肩而立的那个男子也不例外。她从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屈膝，几乎无欲无求，且拒绝人时毫不留情。她是美丽的，又是清冷的，所以才会令素来风流倜傥的二殿下为之心动吧。既然看上了，那便是一生一世，绝不放手。因为她从来不轻易屈服于任何人，所以才会令见到她的男人充满了野性的征服欲吧。他承认，他也确实有过这种可怕的想法，可她终究不属于他。

有些东西，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无论你如何强求，也一样会被命运拒之门外。

凌昱了然一笑，他为什么这几天总是会想起她，她现在应该早已属于那人了吧，说不定都已经快做母亲了呢。他知道全京城乃至大胤上下都在羡慕风流倜傥的二殿下娶了一位才貌俱佳的妻子。那个最终得到她的男子是幸运的，年纪轻轻就名利、美人双收，别人费尽心力追求的东西他却如此轻易就得到了。这不止让人眼红，更让人嫉妒。只有他只是付之一笑，并不觉得这是值得羡慕的事。幸福，从来都只有自己才感受得到，永远不足为外人道。

有些东西，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体会得到个中滋味。

也有些东西，得到之人未必幸福，也许反而会受伤；而得不到，有时反而往往是一种幸运。

凌昱仰头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冷然一笑。他蓦然迈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