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梨香院伤心闻旧曲，凤来楼感怀赋新诗（下）

苏枕霞笑了笑，摸着女儿柔顺的乌发，说道：

“爹爹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说不定要走个三年五载，你这般喜欢热闹，索性在神都给你找个安身之所，到那里自有照应，况且，你刚才也听你绿腰姨娘讲了，她也会去神都。你且在那里好生待着，等爹爹回来便是。”

璃珞没再言语，正如苏枕霞了解绿腰，她同样了解父亲，一旦决定，不容更改。

绿腰目光流转，心有戚戚，因见璃珞在场，只得使用传音入密之法，说道：

“这一去，恐怕是回不来了吧。毕竟，那三皇伏魔大阵……”

苏枕霞传音道：“那也是没奈何的事情，有些事情，本就要有人去做。”

绿腰不屑道：“又是你们那一套什么苍生大义？”

璃珞见这两人突然无话，索性戴上面纱，站起身来说道：

“你们两个有话便说，当着我的面传音入密，这算什么！法不传六耳，我理会得，我出去转转。”

说罢，她有些气恼地推门而出。

苏枕霞叹了口气，以他对自己女儿的了解，这妮子八成会用些个欲擒故纵的手段，想尽办法偷听。

是以，他仍传音说道：“我是个落魄的世外闲人，什么苍生大义，无奈之举罢了。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我所珍重之人能一生平安喜乐。”

“所珍重之人，”绿腰思忖片刻，想到今日一别，可能后会无期——即便她要将这梨香院开到神都去，恐怕那时候，苏枕霞已不知身在何方了。

想到此处，她不禁鼓起了十分的勇气，传音道：“也包括我？”

“那是自然。”苏枕霞倒是没有片刻的犹豫。

他深知绿腰心中所想——以她这般姿色，在这小小的永安镇偏安一隅，顶着花魁的名头却守身如玉，虽常年混迹在这风流场中，实则却是在为他忙前忙后，尽心尽力，无怨无悔。

他最终还是去赴他的“苍生大义”，对于绿腰的这一份情意，无以为报。

“足够了。”绿腰起身离去，片刻之后，不知从何处取来自己的琵琶，抱琴而坐，玉指纷飞，轻拢慢捻，一曲《六幺》余音绕梁。

《六幺》也唤作《绿腰》，是当年姐姐教她的，绿腰弹《绿腰》，人曲同名，别有一番风味。

弹到兴起，绿腰索性抱着琵琶起身，翩翩起舞起来，这曲子本就有一支舞蹈相配。

却见她体态轻盈，似是穿花的蝴蝶，两行清泪滑落双颊，又如泣露的桃花。

苏枕霞无言，想起了伤心往事。

一曲未终，却在一声脆响后戛然而止，绿腰大惊失色，木雕泥塑似的僵在原地，目光痴痴地落在那断掉的两根琴弦上。

“你看，我就说，你这琴弦早该换了。”苏枕霞笑了笑，意有所指。

“断了便断了，大不了老娘不弹这劳什子便是。”绿腰也不顺着苏枕霞的话说。

虽然这两人说的是琴弦上的事，但全是弦外之音，彼此心照不宣。

绿腰平复了一下心绪，收起琵琶，说道：

“今晚我做东，去对岸的凤来楼，也算是为你父女俩践行了，不许推辞。”

这之后，绿腰唤来几个下人，推掉了今日的所有行程，并将一切安排妥当，打算陪着璃珞父女二人好好逛一下这永安镇——自然主要是陪着璃珞玩耍。

三人走出梨香院正门之时，先前那书生依然如同一摊烂泥似的伏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要娘子”。

璃珞好奇，不禁多看了这书生几眼，转而问绿腰道：

“姨娘，难不成是你们抢了人家的娘子，逼良为娼？这人看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绿腰看也不看那人一眼，挽起璃珞的纤纤玉手，缓步而前。她冷哼道：

“你姨娘虽然干的是下三路的生意，但盗亦有道，更何况是我，逼良为娼这种事情，自是干不出来。”

“你这倒不如趁早换个行当干净。”苏枕霞说道。

“换？我还能干什么？”

绿腰越说越来气，说道：“你们这些个名门正派本来就瞧我不上，无论做什么，还不是照样被叫做是‘妖女’、‘狐媚子’？再者说来，我……”

她本来就是这心直口快的性子，看了看身旁用好奇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璃珞，她勉强改口，说道：

“我手下的，都是些苦命人，我也不曾亏待了她们。等她们攒够了银钱，想从良的从良，身无长处的，我也能给她们个居所。我不干这个，那些个丫头，说不得要比此刻惨上百倍。”

“那他为何要在你这门口要娘子？”璃珞追问。

绿腰说道：“说到这个，那才让人生气。那人本是这镇子里的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姓高，好像叫高步成，听听，多晦气的名字，高不成低不就的。”

“许多年前，被一帮狐朋狗友拉到我这里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