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梨香院伤心闻旧曲，凤来楼感怀赋新诗（上）

话说璃珞父女二人这日一大早便下了青莲峰，来到永安镇。

十八年来，无论是陪同父亲下山还是自己偷跑出来，都会到此，只是次数屈指可数。

况且这永安镇虽然不大，却也繁华得紧，是以，璃珞也并未能看尽这镇上风物。

眼下忽然要离开，也少不得央求父亲陪着她在此地盘桓两日。

她看得出父亲面有忧色，只是父亲对此并不多加言语，任她行事。

她虽有疑惑，只是想到接下来要游历这大千世界，便也无甚在意了。

与昨日不同，今天这永安镇街道上莫名多出许多巡街的衙役，见着生面孔便要盘问几句，父女二人一路上遇到两三队官差，无一例外都对他们二人进行了简单问询。

这倒也不奇怪，父亲虽已中年，却身材伟岸，容貌俊郎，她璃珞更是风姿绰约，且戴着面纱。

面对盘问，璃珞也不慌张——一切都由父亲打点妥当。

“你们二人做什么的？”其中有个满脸横肉的官差按着佩剑，拦住父女二人，煞有介事地问道。

却见父亲不慌不忙，笑了笑，恭恭敬敬地对那官差说道：

“这位大人，我父女二人住在离镇子不远，山野小民而已，今天带着姑娘出来逛逛，顺便寻医问药。”

那官差细细打量了下父女二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山野小民”的样子。

他目光落在璃珞身上，似是被磁石黏住，再也移不开分毫。璃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却也没有如同一般女子那般躲在父亲身后，尽显落落大方。

这时候，父亲会意，对那官差说道：“小女身上有疾，并非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怕惊了大人的驾。”

于此同时，那官差的手上，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大串铜钱。

那官差喜不自胜，思忖这父女二人虽然脸生得很，但想来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且这中年男子又如此通晓人情世故，嘴上连声说着“好说好说”，给这二人让开道路。

待官差走远，璃珞才颇不情愿地对着父亲娇嗔道：

“爹爹，我才没病，干嘛那样说？我还看到你给他钱了，这许多钱，也不知能买多少吃食玩乐，白白便宜了这么个色胚。”

父亲却浑不在意，轻笑道：

“这大千世界，人心险恶，我们犯不着向他解释许多。况且，使两个钱便能撇开麻烦，那自然是乐得清静，再者说，你爹我也不在乎这些银钱。以后你便知道，在这世上，使钱的地方多着呢。”

闻听此言，璃珞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二人一路沿河而行，璃珞猜测镇上出现如此多的官差，会不会与昨晚那会飞的木鸟有关。

父亲猜测，偃甲重现世间，虽令人震惊，且将昨晚的元宵灯会搅得一团乱，也不至于如此劳师动众，必是出了什么别的大事。

就这样，二人边聊边走，最终停在了一栋三层楼阁面前。

却见这楼阁雕梁画栋，甚是华丽，站在门口都能闻到一股醉人的脂粉香气，挂在正门的牌匾上写着“梨香院”三个大字。

此刻门前冷落，毕竟此时也不是接客的时辰。

忽然闻听门内一阵嘈杂，又听得“砰”的一声，门扉大开，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书生模样的男人被几个小厮持着棍棒追打出来。

那书生衣服破烂不堪，浑身酒气，一个站立不稳，被高高的门槛绊倒，整个人滚出老远。

那几个小厮见书生如此狼狈，竟仍不解气，嘴上骂骂咧咧，纷纷几个箭步上前，又要打他。

璃珞静静立在原地，心中虽然同情这书生，但她心中也明白，从这里出来的男人，未必有几个好东西，是以，她只是冷冷出言阻止，说道：

“再这般打下去，他怕是要活不成了。”

几个小厮见有人多管闲事，刚要还嘴骂人，见到这父女二人，不禁撤去了嚣张气焰，换上了一副殷勤的嘴脸。

其中一个最为机灵的小厮扔下手中的棍棒，欠着身子恭恭敬敬来到二人身前，向着璃珞的父亲请了个安，说道：

“呦，苏先生苏小姐，许久不见，不成想您二位今日大驾光临。”

他向着其他几个打人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几人纷纷收拾家伙，同样恭敬地退入门内。

随即，这小厮又说道，“绿腰姑娘昨日吃醉了酒，此刻还在休息，我已吩咐他们去通传，您二位稍待片刻。”

璃珞父亲淡淡笑道：“若换做平日，也不急于这一时，但今日，要小哥费心了，她那性子，这时候唤她起来，说不得你们又要挨骂。”

那小厮深知眼前这二人俱是他惹不起的人物，闻听此言，不禁受宠若惊，心中十分受用，赶忙说道：

“先生这是哪里的话，您是绿腰姑娘多年的故交，为人又谦和有礼，我们这些个下人能跟您说上几句话，也是三生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