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望京宫内，集英殿

“斩草需除根？”

头戴金冠，身着白日红云纹窄袍的天子，正坐于殿中，指尖轻敲盘龙扶手

武王起义后，于进京途中染病，仅登帝位一年便逝世，现今皇帝乃当初的武王世子，时年不过三十许。

“对，他是这么说的” 安王宋距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威严的紫色蟒袍被团得皱皱巴巴。

在皇帝不赞成的目光中，宋距端起白瓷茶盏一饮而尽，“你们说话跟猜谜似的，反正我把话带到了，任务完成”

说完，把手一摊

“坐没坐像！” 皇帝轻斥，“我让你把谢相请回来，你带个话就完了？”

“皇兄，这可不能怪我” 宋距从椅子跳起，“谢简那样子，又是青衣又是佛珠的”

他在殿中快走几步，表情夸张道：“那苏家小姐这么一个大美人跑到山上，都没能进门”

“外面都传谢简要出家，我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宋距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没大没小，谢简也是你叫的？”皇帝直接给这个小了十多岁的纨绔弟弟一个爆炒栗子。

武王起义时，谢简便是军师，深得武王信任。武王登帝后，更是力排众议，将不过而立之年的谢简封为丞相。

乃至归天时还在交待后人国事可听取丞相意见。

皇帝继位后，谨记武王遗言，向来尊敬谢相，君臣相得，也是一段佳话。

可数月前，谢简却突然心发退意，请辞相位，皇帝再三挽留，这才以病告假。

但人还是搬到了京郊外的一处破旧寺庙里，确实是一副欲将遁入空门的样子。

皇帝轻叹一声：“可联络到谢相家人”

按照谢简的年纪及自身的话看，应是已有家室。大概因为老家在西南，距离望京数千里，一直没能回乡，其家人也从未到过望京。

皇帝原是希望谢家人能劝一劝丞相，良臣难得。

宋距努努嘴，“早派人去了，谁知道谢家在什么深山老林里”

----

“我家可不是什么深山老林” 少年摇头摆脑，和店小二强调

小鱼起得早，一起来就溜到了客栈门口看杂耍，被口中喷火的异域人惊得上蹿下跳，给店小二白看了笑话。

少年人好面子，这会儿还在和人强调自己真不是见识短，“我家那的杂耍，都是飞山溜刀，不玩火的”

京中也有玩溜刀的，店小二不奇怪，倒是这飞山没听说过

小鱼得意的介绍，“就是徒手上悬崖，飞身走峭壁”

“嘶”店小二深吸一口气，“那不是话本中的轻功吗，我只听说一些江湖顶尖的高手才会这个”

小鱼挺起胸膛，“我们那的老少青年都会！”

小二狐疑：“那你怎么不会”

“我，我本来也是要学的！只是出门耽搁了”

两人稚气的对话引得路过歇脚的行客发笑，有人打趣：“莫欺少年穷，今日小子说不定是明日大侠”

小鱼被众人说得脸红，他看出大家没有恶意，便跟在旁边听行客说笑。

“说起来，今日京城也有一桩奇事”

“你说的莫不是那苏府重金求医”

“正是，正是，我滴乖乖，那可是十两黄金”

小鱼和店小二都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好大一笔钱

“听闻贵人病重，请了太医，却也没能看好”

“那这钱可不好拿”

……

也有人悄悄道：“其实啊，不是病，我听那府中仆妇说，是撞邪了，还请了白云观的道士”

“可别乱说，这神鬼之事不可尽信”有人打断

“嗤，什么不能信，世上高人多，谢相不就能点豆成兵吗”

“是是，我也在茶馆中听过”

小鱼向来喜欢这些灵异怪谈，听得津津有味，这下耳朵更是立起来了，可听来听去都是传言，没有一丝细节，让人很是遗憾。

他遗憾的溜回包厢，见母亲正在算账，不由挨上前：“阿娘，我刚刚在楼下听说，谢相能通鬼神，点豆成兵”

“我，我阿爹，真的是谢相吗”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求证：“阿爹真那么厉害”

自少年有记忆以来，爹就只活在乡邻间的话中，什么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宛若天人。

等他懂事后，邻间也不再谈及阿爹，多用怜悯的目光看他。

虽然娘亲否认，但小鱼一直以为，自己阿爹已经不在了。

直至两月前，一行人来到谢家村，问及丞相谢简的家人，他这才知道阿爹竟然还在世，还做了京里的大官。

徐贞娘不善数术，刚算到一半被儿子打断，没好气的说：“什么通鬼神，不过是骗人的伎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