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色微暗。
望京乌衣巷里,车把式老王驾着骡车走在青石路上,巷边高墙多用青砖砌成,哒哒蹄声在巷中回响。
老王有些心虚的看着路过的又一户宅子,宅门檐下吊着两盏明亮的灯笼,烛光照亮了门口一尘不染的台阶,两边石狮栩栩如生。
一看就是他从前听说过的大户人家,踩在这青石路上,都怕践踏了贵人之地。
骡车边跟着的少年似没见过世面一般,走出老远,还勾着头回看那威风凛凛的石狮。
一车一驴默默走着,一直到巷子最深处的宅子。
“咦,这灯笼怎么不会亮?”小鱼歪着头,奇怪的打量眼前这户宅子,
“大概没人?”老王也有些不确定,这宅子黑漆漆的,没一丝光亮
小鱼跳下驴,几步奔上台阶,老王还没来得及拦,就见他已经砰砰敲响了宅门。
“哎呀哎呀”老王连连惊声,这惊扰了贵人如何是好
可敲了一会儿,门还是关着
小鱼耷拉着脑袋,踱到车边,苦恼道:“阿娘,爹爹家没人”
徐贞娘伸出头,美目扫了眼已经落尘的石狮,扯了扯嘴角,安慰的摸摸少年发顶,“你爹大概有事出京了,没事,阿娘带你找地方住下,等他回来”
少年闻言,似蒙了一层灰的凤眼又变得亮晶晶的。
“嗯”大声应了,翻身上驴,哼着刚学的小调往回走。
在他身后,老王也默默赶着骡车掉头往回走,悄悄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暗的宅子。
这宅子一看就无人居住已久,且宅主人大概非富即贵,与朴素的母子俩看起来毫不沾边。
老王看着穷开心的少年摇摇头,妇人的话也就骗骗孩子了,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个车把式,把人送到要去的地方就完了。
母子俩最终找了一处价格适中的客栈住下,少年郎朝告别的老王摇摇手,眼角红红的,十分不舍。
老王也有些感伤,摸摸少年的头,从袖中摸了半天,掏出一块糖塞给少年,他只买了两块,留着哄家中孙子的。
小鱼握着糖,眼角红红的看着老王的身影变成黑点才转身回客栈。
见母亲在整理行李,连忙上前接过,“阿娘,我来”
徐贞娘坐到一边,看儿子麻利的收拾行李,少年身量还未长高,有些费劲的擦拭根本用不上的高柜。
他们母子行李不多,放矮柜里绰绰有余。
这讲究劲,与那男人是一模一样。
真是怪了,明明儿子自幼跟着她长大,可有些习惯却是像极了他那个便宜爹。想起这茬,徐贞娘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
少年把屋里擦了一遍,这才满意的趴到桌前摆弄瓶瓶罐罐。
徐贞娘扫了一眼桌上乱爬的虫子,有些奇怪:“你前几日寻的那只蜂子呢?”
少年把一只多脚虫塞进瓶子,闻言丧气,“……上午飞出去,没刺了”
“死了?”徐贞娘了然,蜂子的尾刺连接内脏,蜇了人也会丧命。
他们苗疆人好蛊,自幼与虫子打交道,这蜂子颇有些灵性,被小鱼调教数日,已经认主,估摸是看主子被恶人欺负,便冲出去蜇了人。
她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给它立个冢吧”
“嗯” 小鱼吸了吸鼻子
徐贞娘有些无奈,儿子哪哪都好,可就是多愁善感,这都十岁了,还是容易哭鼻子,这到底是像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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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乖孙是怎么了,快快醒来,别吓祖母” 一身华衣的银发老妇人坐在床前抹泪,不住哭泣。
床内的少女满脸浮肿,一身高热,人事不醒。
几名大夫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他们在望京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般症状,自然不敢用重药,只能就着表面症状医治。
说来也怪,这苏府的小姐自下午开始便面部发痒,肌肤红肿,及至天黑便起了高热,现在已经是人事不省。
可偏偏饮食均是寻常,不知是何处惹了这怪病。
外间。
几名侍从跪在屋子中间,瑟瑟发抖。
屋内躺的少女是太师府最受宠的嫡小姐,亲姑妈乃当朝贵妃,要是少女有个三长两短,几人人头不保。
“小姐白日先去了观音山,从山上回来便直接入城回府……”侍从拼尽脑袋回想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交待
屋内中年人神色肃穆,闻言皱眉,“她去观音山做什么”
侍从哽了哽,对视一言,小声答:“小姐原是想去观音寺礼佛”
观音山距望京数里,山上只有一处无名寺,周边百姓为了方便,便以观音寺唤之。
观音寺只是望京郊外一座普通寺庙,规模极小,寺里别说高僧,连佛都没几座,香客更是寥寥无几。
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