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莲方
江流春万万没想到,淑妃成日里一副柔柔弱弱的小白兔病西施模样,发起狠来竟眼都不眨。也不知她能想出怎么个了结法,矛头又准备对准谁。
她不禁打了个寒噤。想什么呢!还能对准谁?自然是对准她这讨人厌的小狐狸精红颜祸水。想到此处,她十分想立刻回去收拾包袱拔腿走人,但又按捺不住心虚,忍不住屏息听下去。
德音公主犹自赌气:“母妃有什么可了结的?我虽未生得好皮相,到底还是个金枝玉叶,怎能自降身份求着他去!”
淑妃示意德音公主上前来,安慰道:“我儿无须为退婚之事烦恼。母妃已打听得,陆家三郎要退婚,不过是因为一时兴起瞧上了个民间的小厨娘。区区小婢,何足挂齿。”
说到此处,淑妃有意压低了声音:“如今你父皇对他们云州陆氏本就不放心,陆家三郎是个明白的孩子,只要提点一二,必然知道轻重。更何况,还有你母妃和你嘉平表姑母呢,怎会坐视他辜负了你。”
“辜负”二字有些刺江流春的耳。有情分在先,才能谈得上辜负二字。陆长离与德音公主之间,难道另有别情?
德音公主沉默半晌,似是被说服了,犹疑道:“可是,陆长离心有所爱,我强插一脚有什么趣儿?”
淑妃微微冷笑:“男人家都是喜新厌旧的,不过是一两日的新鲜,便抛在脑后了,哪来的什么重情重义。就算痴情如你父皇,尚有……”
淑妃说了一半,自知失言,忙转而言它:“音儿,你不必怕。你以公主之尊出降永恩侯府,是他们陆氏一族的福气,又怎敢薄待了你。他与你虽不熟识,一日不成便两日,一年不足便两年,天长日久,总能生出些许夫妻恩情来。”
德音公主垂下了头:“若……生不出呢?我又生得这般……”
淑妃微微一愣,面上微露苦笑,淡淡道:“无论如何,你是他陆长离明媒正娶的正室,是尊贵的皇女,其他女子再如何狐媚,也越不过你去。待你有了一儿半女,便有了依靠。”
德音公主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音儿明白。可他心里,到底还是装着别人……”
淑妃摩挲着她的头发,眼中隐有寒芒:“母妃自会给那丫头安排个好去处。”
德音公主猛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母妃,你莫不是……”
淑妃忙收了眼中厉色,温柔如往日:“母妃自会给那丫头安排个妥当人家。她缠着陆长离,无非是贪慕富贵。若能保她余生荣华,想来她也能安心度日,再无非分之想。”
德音公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要说话,淑妃已道:“音儿,你们的婚事,自有你父皇和母妃作主。母妃瞧你这些日子身量苗条不少,看来那小雪的确有些过人的本事。你若喜欢那丫头,母妃便着人去太医院找司药司掌事女官要人,让她安心在你宫里服侍。待你及笄出嫁,便让她陪了去。”
德音公主这才松了口气,暗自瞥了何嬷嬷一眼,又抱着淑妃的手臂撒起娇来:“母妃此话当真?”
淑妃颔首:“若论功行赏,小雪自然是头一个。这丫头伶俐又稳妥,有她随你嫁去永恩侯府打理家事,母妃也放心些。”
何嬷嬷本不待见小雪跳脱的性子,又嫌她一人占尽风光十分碍眼,把自己这披香殿的老人儿的半世辛苦衬成了摆设,有心要给她些颜色瞧。没想到二位主子提起这丫头竟皆是赞许态度,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何嬷嬷只得附和着夸起来:“可不是呢。公主瘦了好些,性子也讨喜些,再不摔东西撒气。前些日子还破天荒学着动手做点心,叫什么素方的,虽还未成,却已然十分难得了。”
淑妃见何嬷嬷言语阴阳怪气,只作没听见,面上仍是笑意温柔:“是素心莲方吧。小雪曾经进献过这一道点心,小巧可爱,绵软清甜,咱们宫里的御厨都没有这等手艺。音儿,你可得多跟她学着做些吃食才好。日后嫁了,鲜羹暖饭更能抓住夫君的心……”
淑妃正说着,院内一只老鸦猛然怪叫了一声,把屋内屋外的人皆唬了一跳。江流春回过神来,心知此地不可久留,便轻手轻脚退出了淑妃寝殿。
她走得匆忙,并未听见淑妃那句慈爱又温柔的“你的心思,母妃看得真真的,必将尽力成全。”
江流春回到德音公主寝殿时,殿内空无一人。她长吁一口气,赶着将饭菜摆好,以纱罩罩住保温。自己托腮坐在一旁,伪装成久候不得的百无聊赖状,暗自思索起今日所见。
今日之事实在凶险。淑妃对这桩婚事势在必得,必会全力阻止陆长离退婚。若让她知道那勾引陆长离退婚的小厨娘正是自己这刚刚才“内定”了的陪嫁宫女,必然不会放过自己。“找个妥当人家”这话,也就能拿来骗骗德音公主这样单纯的女娃娃。
如今淑妃已然发话让自己随嫁,眼看着便要去太医院要人。自己那点底子哪里禁得起查?太后那边,可还四处找自己呢。
此刻江流春哪里还顾得上寻访什么梅含英故人,更无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