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品酥山
紫苏瞥了林德重一眼,道:“我劝和了多年,也不见你入耳一句,还是姑娘有办法。”
林德重笑了笑,竟有些少年人的羞涩模样。紫苏看了,不由含笑,与他一同摘起葡萄来,不多时便得了一整筐,紫莹圆滚,饱满好看。
紫苏去打了井水洗了些葡萄,分作两盘,一盘用纱罩子罩起来留给江流春,一盘端到院内石桌上。二人围着石桌坐了,吃着葡萄闲聊起来。
紫苏叹息道:“姑娘这伶俐劲儿,真的是像极了太太。再过两年就到了议亲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家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咱们姑娘。”
提起议亲,林德重神色有些凝重:“我昨日夜里与同英楼的账房一同吃酒,他无意中透露与我,梁氏似乎有为姑娘议亲之意。”
紫苏问道:“可打听出了是什么人家?”
林德重摇摇头:“此为内宅私事,他一个账房如何知道?只隐约从梁大成口中听闻,并非京城人氏。”
紫苏有些焦急:“梁氏难道要将姑娘远嫁不成?”
林德重安慰道:“紫苏姐姐,你先莫急。此事或许有转机。你可记得那日姑娘救下的少年?他只怕大有来历。”
林德重对紫苏低语一番,紫苏诧异道:“当真?”
林德重郑重地点点头。紫苏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些。而此刻正在京城街头撒欢儿的江流春女士,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与佟福从梅园出去后,先绕道去酒馆,勾搭正埋头剥莲蓬的荷花小姑娘同去。酒馆实习厨娘荷花女士虽然是出名的爱岗敬业,却也抵不住美食的诱惑,上了贼船。
走在京城街市上,佟福趁机显摆自己的百晓生属性:“那间冷食铺子名叫品雪斋,只卖一样冷食,叫做酥山。”
荷花好奇道:“那是什么?听起来并不怎么好吃。”
佟福还想卖个关子逗逗小姑娘,反遭江流春白眼:“你要不说,我可替你说了。”
佟福悻悻地扮了个鬼脸,老实道:“酥山本是宫中贵人才能享用的金贵点心,听说是把融化的乳脂往盘中一层一层滴淋,做成小山形状,然后放入冰鉴中冷冻。要食用时,再浇些蜜糖。”
江流春心中了然:“这不就奶油冰淇淋嘛,还是不加一滴水、毫无添加剂那种,果真是良心商家,就是……嗯……肥了点……”
佟福指着前方巷子道:“姑娘,你瞧,就在里面!”
江流春定睛一看,好家伙,窄窄一条巷子,挤满了慕名而来的食客。这绝对算是古代的超级网红店了。
她探头往巷子里看去。只见巷子深处,是个幽雅的院子,院门紧闭,上悬匾额上题着“品雪”二字。并不像饭馆子,反倒像贵人私宅。
她本是最怕排队的人,可回头瞧见荷花和佟福期待的眼神,她又不忍心了,带着二人毅然加入了排队的行列。
没过多久,江流春便已暑热难耐。要不是为了维持形象,她真想拿团扇把自己从头扇到脚。
她回头瞧见排在自己后面的妇人衣履鲜亮,脸色却晒得如蔫茄子一般,忍不住问道:“这位娘子,这酥山真的这般好吃么?”
那妇人本无精打采,被她一问,立时来精神,一个白眼甩过来:“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酥山来历都不知。品雪斋的主人,可是宫里出来的董大姑!”
江流春不解:“董大姑是什么人?御厨吗?”
那妇人痛心疾首:“瞧你穿戴得富贵齐整,戴得起玉烟阁的累丝绣球珠花,我只当你是个出身富贵有见识的孩子,没想到这般粗浅无知。董还珍董大姑,是宫中司膳司前任掌事女官,因病告老还乡。因其劳苦功高,又无儿无女,陛下便赐了一道恩旨,允她在民间开设食肆,独家制售那一道御品酥山,以此供养天年。如此恩赏,亦有与民同乐、共享佳肴之意。”
江流春不由暗自赞叹:“啧啧啧,了不得。御筵酥山冰如玉,落入寻常百姓家。大宁皇帝这般旨意,极具政治眼光,既好生安置了旧宫人,又得了百姓慷慨赞誉,着实是一步好棋。这董大姑退休了还在亲手做酥山,想来也是真心喜爱厨间炊事。”
忽然,品雪斋的门开了,走出一位杏黄衣衫的年轻女子,姿容出众,眉眼间又带几分英气。
那黄衣女子对众人略一欠身,道:“劳各位久候。实在对不住,因董大姑昨日抱恙,今日可售酥山不过十二份。此处已备了签子,请各位按序抽取,中红签者可入内享用。”
那女子气度非凡,礼数周全,又不失威仪。众人虽心有埋怨,却也无法,只得上前抽了签子,并无他话。
那妇人在江流春身后低声抱怨:“又是这样。开张才十余日,动不动就抽签,我还一次都没中过呢。”
江流春手气不错,中了红签,又等了许久,才见黄衣女子来请自己。她揉揉站得发麻的双腿,带了佟福荷花,跟女子走进了品雪斋的大门。
这品雪斋门面虽不起眼,内里却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