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泥白肉(修)
苏忙不迭擦了眼泪,命小丫头快请进来。
茯苓来得匆忙,脸色也不甚好,然礼数却分毫不差:“见过大姑娘。”
江流春忙将她扶起。紫苏正要张罗着上茶,已听茯苓道:“紫苏嬷嬷不必麻烦了。老爷亲自往红香楼接玉怜小娘子去了,婢子才得空过来。”
江流春满心好奇,忍不住打岔:“红香楼……玉怜小娘子……难道是……那种地方?”
紫苏一拍桌子,啐道:“这糊涂老儿眼睛真是一年更比一年瞎,越发连脏的臭的都往家里拉。茯苓你和没了的青杏还不都是美人坯子?他却偏要跟那骨头没有二两重的红豆厮混,如今更是连卖皮卖肉的姐儿都要领进门了!也不怕脏了太太的地!”
茯苓苦笑道:“男人家哪个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婢子本就是命如飘萍的孤女,能在府里过上不愁吃穿的安稳日子便已知足了,哪还敢有旁的奢求。”
紫苏叹息道:“老爷把你收房也有五年了,也该抬个姨娘才是。你模样出挑,性子又温柔,又得体又能干,小丫头子们谁背地里不说你好?”
茯苓神色黯然:“梁姨奶奶的心思谁不知道?她若一日做不成正房,江家就别想有第二个姨娘。”
众人皆为茯苓惋惜了半晌。江流春忍不住问道:“红豆到底是凭什么被老爷看上的?若说容貌身段,茯苓姐姐哪里比她差了?”
桂子认真回忆道:“听说当日老爷把红豆从梁姨娘院子里挑走时,赞她什么‘出口成诗,颇有才情’。”
江流春回忆起方才红豆那段生动的莲花落,笑得打跌。江老爷这眼光,还真是超凡脱俗。这大概是“才情”一词古往今来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紫苏先回过神来,道:“咱们只顾着笑闹,竟误了正事。今日你急匆匆赶来,是为了什么?”
茯苓神色立时严肃起来:“方才红豆被打发到庄子里去了。”
江流春不以为意:“她这样胡闹,也该送去关两天禁闭清醒一下。”
茯苓摇摇头,心有余悸:“是被捆了手脚堵了嘴,塞进轿子里强抬了去的。听小丫头子们说,人被带走时,神智不清,言语不畅,好好一张脸也毁了。”
江流春一愣:“怎么会!”
茯苓神色沉沉:“她被拖回房后哭闹不止。梁姨娘仁善,请了大夫给她诊治,开了些消退面部淤肿的药膏和安神的丸药。”
江流春满面愕然:“梁姨娘……何至于此?红豆毕竟是她的人!”
紫苏意味深长:“自家养的狗若生出了咬主人的心思,自是不能留的。”
江流春只觉得遍体生寒:“她虽可恶,却没犯什么大罪……”
紫苏静静看着江流春:“她句句攀扯梁氏,生怕人不知梁氏与此事相牵连,此为不忠;她企图以梁氏作挡箭牌,却未思及梁氏平日里最爱惜贤德善名,是为不智。不忠不智,要她何用?就算仁慈如当年的太太,只怕往后也不敢再用这样的人,更何况梁氏,眼里向来不揉沙子。”
江流春忽然想到了桂子所提到的青杏,煞白着脸问道:“那个青杏……是怎么死的?”
桂子在她身后咬牙道:“青杏姐姐怀胎七月,意外早产,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后来红豆借探病之名前来羞辱耻笑,青杏姐姐一气之下竟悬梁自尽了。”
江流春不敢再想下去。她看宫斗宅斗文时,觉得争斗杀伐的情节十分带劲。然而此刻自己身在其中,却只觉得胆寒。这深宅大院,真的是会吃人的。青杏死了,芜音死了,红豆只怕也命不久矣,不知下一个会是谁。
紫苏见江流春面色惨白,心下不忍,安慰道:“姑娘莫怕,有老奴在,定拼了老命护姑娘周全。”
江流春跌坐在一旁的靠椅上,咬紧了唇。江家看来是待不得了。像她这样的宅斗菜鸡,不适合在黄鼠狼窝里谋发展。可是,她又能走到哪去呢?
她的手指触碰到了荷包里的那枚小圆镜。她猛然想起了芜音。这世上再无人比她更熟悉江家这些黄皮子的斤两,自然该找她讨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