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酥(修)
脑门子开始簌簌地冒冷汗,再听见红豆的尖声哭闹,只觉得万分心烦,捶案喝道:“还不快拖下去!”
江流春此刻才回过神来,神思仍有些恍惚。自己刚才是怎么了?那种周身阴冷麻木的感觉,倒是和前世所经历的鬼压床一般。
再看看面前众人,红豆一张俏脸上赫然印着一左一右两个相异的巴掌印,而紫苏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颇有“不辱使命”的意味。
想到鬼,江流春似有所悟,微微背过身去,从荷包里掏出那小手镜一照,果然瞧见芜音的脸。
她还未说话,芜音已先道:“姐姐太过心慈手软,对付不了泼皮无赖。你既下不去手,我便来替你。你且不必此时与我争执,先平安出了这门,再说以后。”
江流春愣愣地目送红豆被茯苓带了几个婆子拖了出去,心知方才芜音定是上了自己的身干了大事。此时又不好细问,只得静观其变。
红豆已离了正院,哭闹声还遥遥可闻:“梁姨奶奶为我做主……”
“梁姨奶奶”四个字,让江流春神思立时清明起来。若能借此震慑一下梁姨娘,自己这番委屈也不算白白生受。
然而,她还未及说话,紫苏已先了开口:“老爷,今日之事,定是红豆顽劣,故意生事,蒙蔽老爷,污蔑姑娘。既已水落石出,老奴便先陪姑娘回房了。姑娘大病初愈,经不起闹的。”
江同本是昏聩庸碌之人,只知享乐,毫无担当,欺软怕硬、偏听偏信更是常事。他平素从不把江流春放在眼里,怎会想到今日这丫头如此嘴利心狠,竟敢让下人动起手来。
这等鸡飞狗跳的阵仗,早把他弄得方寸大乱,头疼不堪。还好紫苏给了个台阶下,并未不依不饶。江同松了口气,强撑了一家之主的威严面皮,道:“去吧。”
江流春虽有不甘,却也知紫苏如此行事自有道理,于是便行礼退下。才踏出门槛子,便听见江同装腔作势地喟叹道:“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江流春正往外走,听了这话,强行忍住了回头恶狠狠瞪他一眼的冲动。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门外一个小丫鬟见江流春一行人走远了,便一路小跑,往西跨院去报信。
江府的西跨院,规格比江流春所住的东跨院略小些。院门上悬了一块匾额,上书“风雅苑”三字,一瞧便知是名家手笔。
院内陈设,倒是配得上“风雅”二字。既有亭台,又有花草。庭前有翠竹,廊下种菊花,窗边摆兰草,内室供菩提。四君子集齐了三个,却偏偏少了梅花。
一妇人正坐于凉亭中品茶,意态闲适。她年过三十,相貌平平,妆容浅淡,衣着又素净,瞧着颇有淡泊无争的气质,只有近看才知,她身上的衣料,是衣锦阁上月才到的融雪素锦,全京城不过十匹。
这妇人正是江家如今的女主人,姨娘梁令巧。
侍立在旁的丫鬟正毕恭毕敬地捧上一碟粉白酥松的白莲酥,酥皮层叠有致,十分可爱:“奶奶,这是管厨房的陈荣家的刚孝敬来的,是玫瑰白莲蓉馅。”
梁姨娘一听“陈荣家的”,眉头微皱,只扫了一眼,淡淡道:“你先尝尝,可放了荤油?”
那丫鬟用细柄银匙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细品后皱起了眉头:“陈荣家的好歹在咱们府上当了七八年的差,如今竟越发不中用了,明知道今日是初一,奶奶要茹素礼佛,还送了猪油的点心来!婢子这就去骂那瞎了心的老货!能记得每日给东边院里送补脑的天麻川穹乳鸽汤,却连姨奶奶初一忌荤食都不往心里去!”
梁姨娘眼中有精光闪过,面上却温文如常:“她许是上了年纪,劳累忘事。太太在的时候,她也够辛苦的。从明日起,让她回去好生养老吧。她的差事,让你娘顶了便是。”
厨房总管事是个肥差,江府上下惦记这差事的不在少数,只可惜那陈荣家的是去了的太太一手栽培的,行事速来谨慎本分,挑不出错来,碍了不少人的眼。
那丫鬟听此,喜得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百合谢过奶奶!”
有个小丫鬟急匆匆赶来,对亭外台阶上候着的另一紫衣丫鬟低声耳语。那紫衣丫鬟神色一变,步履沉沉地走进亭来,福身道:“奶奶,红豆那蠢婢,果然不成事,没借此事撵走紫苏,反而吵嚷出姨奶奶来。”
梁姨娘听紫衣丫鬟将前因后果讲毕,神色悲悯地叹息道:“这孩子年轻,难免急躁,口无遮拦,只怕是最近天干物燥,心火太盛。芙蓉,你寻个好大夫给她开些安神静心的药,今日连哭带喊的,别伤了嗓子。”
芙蓉是梁姨娘身边的头等丫鬟,最是通晓其心意,立时肃容应了,转身而去。
百合神色有些慌乱,看向自己的手。那双手生得细白,指甲修得如水葱一般好看。府里的年轻丫鬟们,谁的指甲也没她养得好。
她忍不住问道:“奶奶,红豆这小蹄子嘴上没个把门的,她万一把咱们说出去……”
梁姨娘用保养得宜的纤手拈起一枚白莲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