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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螺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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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招娣还在虚弱的何婶婶怀里哭呢,她婆婆掀开门帘进来,一盆冷水浇灭炉火:“死丫头片子,哭什么呢。”

刚生完孩子,屋里血腥气重,规矩说男人不能进去。何木匠在门外急得跺脚:“娘!”

年轻的何婶婶抱着招娣,撩起衣服给她喂奶:“人的命,天注定。我活了十几年,死也没什么遗憾的,可是她还小,您要是不想留着,好歹把她送个好人家,外面多冷啊。”

何木匠听到,又说:“媳妇!”

何婶婶冷哼一声,扯着嗓子喊:“姓何的,你要认我是你媳妇,就趁我还活着赶紧把她送走。”

何木匠不吭声了。

门吱呀呀开了,又吱呀呀关上。何木匠走到外面的窗户下面,跟她说:“我去问问谁家要姑娘。要是找不到好人家,我把她当儿子养着。”

他走没多久,邢灵的父亲在何婶婶婆婆的监视下,把这扇窗子打开小小的一条缝给何婶婶把脉,用几剂药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招娣于是也没被送走。

出月子后,何婶婶的手腕老是发酸,她把事情的过错全算在何老婆婆身上,逢人就说:“我生孩子大出血,她不肯让邢大夫进房间来救我,非要我把手伸出去。那年冬天多冷啊,水泼出去没一会儿就结冰,河里都能站人,她不体谅我,不然我不会落下了这个毛病。”

她想起来就跟人说这话,越说手腕酸得越厉害,手腕酸得越厉害越说。

直到一年冬天,满天飘雪的时候,一群人围在一块儿靠着火说闲话,她的手腕又酸起来。她刚起头,邢灵便说:“招娣手腕也酸呢。”还把招娣缩在袖筒的手拽出来,给大家展示她肿得又青又紫的手。

招娣横邢灵一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何婶婶,把手缩回去。

何婶婶拉过她的手,问:“怎么搞的?”

邢灵说:“前两天洗了衣裳就这样。”

“前两天不是下雪嘛。”烤火的人说。

邢灵还要说话,却被何婶婶抢了先。她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围坐在火堆旁的人,面露愁容,言辞恳恳,生怕人家不信:“我也说大冷天洗什么衣裳,就是洗了也不能干,可她非要洗。我想洗就洗吧,井水是温的,应该不碍事儿,谁知道居然冻着了。”低头关切地看着招娣的手,“家里的冻疮膏也不知道放在哪儿,我一会儿找出来给你抹抹。”

招娣笑着,把手又缩回袖筒:“邢灵给了我一瓶,说每天涂三次,过不了一个月就好了,就是不能再沾凉水。”

那年冬天的活都落在盼娣身上,招娣去帮盼娣忙,盼娣推开她的手,狠狠瞪她一眼:“用不着你。”没一会儿语气又柔下来,“你手冻成那样,还是好好养着吧,明年春天还有的忙。”

何婶婶似乎忘记自己手腕酸的事儿,每每苦心跟招娣说:“如果当时没能活下来,你现在就不在这个家了。”

为了避免她无休无止地渲染不在这个家会如何苦,招娣眼睛盯着角落,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何婶婶很满意,又强调:“哪家会要女儿呢?你爹跑了好几个村子,人家都说不要,要不是我侥幸活了下来,你早被你奶奶溺死在水里了。”

招娣不说话,她情愿那时候就被溺死,这样自己就不会跟老妈子每天忙前忙后。

她看见韩妈,就像看见自己。韩妈三四十岁,如果不来照顾别人家的孩子,每天就要在地里吃苦受累,可她才十六啊。邢灵也是十六,她多幸福,每天穿着漂亮的衣服到处跑,闲得无聊就过来陪着她剥花生、洗衣服、做鞋子,或者抱着绣棚到孟娴家绣花。

有次剥花生剥到手累,招娣脑子里突然冒出丧良心的想法——想要是娘当时难产死掉了,爹会不会想邢灵的爹一样请老妈子回家照顾孩子,她会不会跟邢灵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傻子一样无忧无虑地到处转。

她也知道这种想法不对,可这种虚幻的美好带着难以抗拒的魅惑,招娣总是不自觉地陷进去。

她的幻想跟梦一样是不连贯的,现在她幻想自己是邢灵,穿着漂亮的一路小跑着走进何婶婶家大门,朝木着脸绣花的她笑笑,搬个小板凳坐到她身边,说:“绣得可真好。”接过她手中的棚撑,替她绣上一会儿。

这会儿邢灵真的倚着门朝她笑笑:“你娘又在我们家跟韩妈说话。”

“哦,我也不喜欢她在家。”招娣放下绣棚,走到开着的门后面。

那里放着一个榆木脸盆架,是她娘嫁过来时带的陪嫁,黑漆漆的木架上雕龙画凤,很是精美。招娣抽出手帕水盆里沾湿,拧干多余的水分递给邢灵:“又跑哪儿玩了?热得脸都红了。”

邢灵擦了脸,洗了手帕搭在木架子上:“在孟娴家。我们跳一会儿绳,又想打沙包,我说我家里的那个好看,跑回来拿,谁知道韩妈把它扔了。”

招娣说:“我妹的沙包也不错,你要是不嫌弃,我给你找出来你拿去玩。”

“不玩了。”邢灵把湿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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