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地面上留下了淡淡光晕。
霍谨靠坐在床边,抚了抚被包裹起的红肿刺痛的手掌,疲惫的闭了闭眼。
细密的眼睫在青色的眼底投下浅影,那一双锐利的眼因为高热而有些赤红模糊,那混沌的头脑不听使唤,竟然连她的模样都有些拼凑不出。
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有些怕。
他若是死了,秦玖能照顾好她吗?
秦玖若是坐不稳这皇位,长风他们真的能带她离开,护她一生周全吗?
粗粝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摩挲着怀中那针脚细密的香囊,那每一条丝线的脉络他竟然都是那样了然于心。
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
她绣功虽差,可这修竹却是风骨峥峥。
霍谨爱惜的将那泛着淡淡艾草香的香囊贴在了滚烫的颊边,秀气的唇角微微上翘,竟还有些冰雪消融般的温和脆弱。
“小五”他在心里无声的唤了一声,仿佛归家的旅人,皱紧的眉头舒展,仿佛守护珍宝的野兽一般,侧身将香囊紧紧捂在了心口。
在这一方黑暗的天地里,这一个小小的香囊在无数个戾气横生的瞬间给过他慰藉,而这一刻……思念蔓延,再不可控。
他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那是他爱了十五年的小姑娘。
他看着她从稚气的小粉团出落成如今明艳的模样,他真的好后悔那日没有去认认真真的同她道个别,而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自从她做了公主,他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好好看过她了,久到他想起她心都揪着发疼。
他真的好想再抱抱她,就像曾经那样,没有身份的阻隔,不必担心因为他而给她带来灾祸,也不必嫉妒那些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心悦她的少年,只是肆无忌惮的拥抱住飞扑过来的她,紧紧的抱一个满怀。
那时虽步履维艰,可如今想来竟也是甜的,她就睡在他的枕边,依偎在他的怀中,那温热清甜的呼吸会落在他的颈间,那独特的温度总会让他对这个世界少几分厌倦。
他的小五,他美丽可爱的小青梅,他心爱的小未婚妻,被他刻意的豢养成了那样娇弱的一朵儿人间富贵花,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她又要怎么办呢?
“大人,药熬好了,让我进来侍奉你吃药吧!”门外,长风端着粗瓷药碗,焦急异常。
从前就听人说过,平日里不生病的人一旦病起来就格外严重,如今这疫病在大人身上,这般迅速厉害,还真的是印证了这句话。
霍谨在别人眼中或许只是人屠霍谨,但对于暗龙卫来说,他是恩师,更是信仰。
他到现在都记得,当初的霍谨也不过是个少年,明明是与他们一般的年纪,可一举一动都带着绝对的压迫,让人忍不住信服。
跟着我,我会让你们不再被任何人践踏。
因为这句话,他们义无反顾的跟在了他身边,后来新帝即位,他们从暗影中走出,身穿绯衣,手握利刃,在所有曾经视他们为蝼蚁者面前骄傲站起。
原来,跪着并不能求生,而站起也未必是死局。
人人都以为暗龙卫是在暗处护卫帝王,可只有他和听雨知道,他们要守护的不是皇权,而且那蛰伏黑暗的潜龙。
昏沉之间,霍谨疲惫的阖眸,手指在床沿微点滑动,似乎是在画些什么,被褥上几道淡痕交错,其中深意,无人得知。
听到长风的声音,霍谨睁眼,抚平了被褥,忍住喉咙中仿佛刀刮一般的痛,哑声开口,“将药放在门外,你不许进来。”
他若身死,长风和听水就是她最后的保障,长风擅武,听水聪慧,若逢乱世,有他们保驾护航,她才可能平安一生。
“大人!”长风不放心的站在窗边,似乎想要推门进去,“这病凶险,我身体好得很,您就让我进去照顾您吧!”
霍谨撑在床边的手微微颤抖,嘶哑喊道:“给我滚远点!”
虽然有心,可长风到底不敢违抗霍谨的命令,一步一回头的走过月亮门,忧心忡忡。
听着脚步声远去,霍谨喘息着起身,身体似乎有些不受控制,双腿软得厉害,仿佛踩在云端一般,让人顿生出焦虑的无力感。
霍谨有些踉跄的推开房门,拿起那仍旧滚烫的药一饮而尽,而后疲惫的在院中的石桌上坐了下来。
日头已经落了下去,余下一点几乎感觉不到的余热,微冷的晚风吹过,让他混沌的思绪明晰了许多。
他病的诡异,症状似乎是疫病,可比起其他人又太过来势汹汹,抬手解开绷带看着自己青紫红肿的伤口,霍谨微眯起眼。
父亲曾讲过,旧时与蛮族交战时有人被野兽咬伤,伤口青紫化脓,也是一样的高热不退,最后药石无医,甚至随军的医生都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都是很快就病死在了征战的途中。
如果……霍谨望着北去的归雁,不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