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未免夜长梦多,我本打算小歇片刻便去找玄洛,看能不能抓到时机提一提黎瑶那事。我左右琢磨,心想或许正因我待这事牵念过多忧思过剩,才会做出那般没头没脑的梦来。早些说了,也可早些了却心思。
我想的是好,不料这个小歇,歇得稍有些长。待我睡醒移至西厢房一看,玄洛早已不在屋里,不晓上哪去了。我略失望地移回自己屋,又翻了半会儿话本子,再移去看,还是未见到人。
回屋时恰遇纨夕外出归来,方闻说经过数日有如老驴拉磨的合议,鸾族几位长老终于达成共识,今日过午集结了一队精兵强将前往鸩鸟老巢要人。因知玄洛正在此小住,几位长老便亲自前来将他请去坐镇了。
这千把年我看他与世无争得很,除开流波山夔牛暴走那回,未曾见他插手管过旁的闲事,看来黎瑶仙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到底不同,人所谓爱屋及乌,及不过如此。
那队人其实没去多久便回了。说鸩王虽不见得甘愿,但因当着一位神君的面论不出半分道理,又不欲撕破脸皮,最后只得着令放人。至于那药丸,确是唬人的,除有些苦外,没别的坏处。
玄洛自然已经回到房中,但我料其奔波劳累,便无意扰之安歇,加上今日白跑两趟,又隔了这些时,也再无说什么的心情,早便洗洗睡了。
因睡前多喝了几口水,不免憋得起夜。
迷迷瞪瞪刚套上绣花鞋,却听见门外似过去细细脚步声。
这声响令我神志顿清,兔蹿到门前,开门看去,只见小院的垂花门边裙角闪逝。便也无暇多顾,捞过衣裙飞奔追出。
无云的子夜,皎洁明月挂照中天。
今次我总算未跟丢,亦步亦趋随住了那抹身影,穿过茫茫夜色,来至一片梧桐林。
这林中梧桐树生得十分高大壮实,树冠遮天蔽日。想若是白昼,来此避避日头打打盹儿倒很惬意。但三更半夜来此鬼祟,且是另一番滋味。
冷风飕飕,吹得整片林子枝叶乱颤,我一对心胆也颤得慌,总觉这密林里保不齐突然冒出什么来。可既已跟到这里,绝无折返的理。
入得林中,纨夕疾行的步履渐缓下来。我追一路,益发觉得此事不合常理。这如梭的步伐,怎么看都不像什么梦行之症。
于是我未露声色,借着树干掩蔽,直尾随到一株枝叶参天的梧桐树前。见得纨夕在树下停住脚步。
我一闪,将身形隐入近旁的树干后面,探出半边面孔暗中窥察。
她面朝那梧桐树无声无息地站着,背影在夜黑里半没半现,给人以苍茫缥缈之感。我陡然生出一个直觉,觉这背影十分之陌生,却非我所识的鸾家娘子纨夕。
大风中梧桐叶哗哗作响,哗响里人声杳渺,道:“你是谁,为何要跟着我?”
听这声音,果然我怀疑得不错,眼前站的这具躯壳纵是纨夕无疑,内里却已被鸠占鹊巢了。
聪慧如我,只消稍微转动脑筋也便能想到,这纨夕娘子此番恐是被人寄了魂了。寄魂之术说来不算什么大不了的术法,在诸多法咒当中仅排得上入门。施展此术惟有一条限制,只可寻修为低于己身的来寄,如若不然大抵无法成功。
我不知纨夕修为如何,但想她爹既是青鸾家主,想来大差不到哪里去。如此来看,此人既能占住她的身子,倒是有些修为的。
我也不再藏头露尾,从树后大方现出身,几步行她身后道:“当我问你才对,你是谁,为何以神魂寄占他人之身?”
当她默然转过身来,在漏过叶影的稀薄月光中,那凝视我的双瞳孔呈现出几分赤红,瞳孔深处两簇流火烁烁明灭,额间一朵赤金印记隐隐显现,我结结实实吃了两惊。
有句警世之言说得很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因得了凤无烬这个前车之鉴,我怀疑但凡脑门上带印记的皆不很寻常。举一反三再行推测,越发疑心这印记莫不是凤印,那么占住纨夕身子的这位莫不也是只凤凰?
这披着纨夕皮相的不知何方神圣眯了眯眼,不掩讶异道:“你非我鸟族。”
此人果不寻常,一眼便看穿我并非是只鸟,却比那个鸩王高明得多。
她将我来回打量一遍,道:“我从未见过你。你打何处来的?为何住那院里?来此所为何事?”
她连抛三问,总得容我些工夫反应。然我方才准备好反应,她转又挥手道:“罢了罢了,何必咸吃萝卜淡操这心。”
一语尚未落地,我眨巴眼皮回来,面前已然空无一人。
定睛再看时,见得这梧桐树干上竟有圈漆黑树洞,洞里头静静悬着两盏忽明忽暗的赤金幽火。
我抬起袖子擦把脑门汗,深深感到自己最近这日子过得真够刺激的。袖子还没来得及放下来,人已被扯进树洞了。
那两盏火对住我耳边说话:“嘘,别出声。”
她叫我别出声,我便也不敢轻易出声,细听去,正从呼呼风声、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