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簪
她手指紧扣着书案,一呼一吸间注视着云昭怒目而来,散落一地的灰烬被风卷起,撩上裙角,长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有了安放的位置,映棠抚上发髻,斜拽着扯松头发,发簪从中滑落,她反手去接,用指甲抵开封销,藏在袖口下。
云昭踩上灰烬,飞身过来掐住映棠。
“郎君便只这一招可堪一用,”映棠仰视他,余光瞥见身后赶来的邵兰亭,抬手抓云昭手腕,指甲深嵌入肉。
脖子上的手并未用力,映棠略一愣,便觉云昭带她往后,几乎是双腿腾空而起,书案后是一面墙壁,映棠背抵上去,一声“咔哒,”那原本垂直入地的墙壁忽然空开一道方形洞口。
云昭道:“来了也好。”
他推映棠进入,自己紧随其上,邵兰亭刚来得及发出信号,信犬从他身侧窜过去,冲入书房咬住云昭衣角,但云昭身形很快,衣角从信犬齿缝抽离,洞口瞬间合上。
信犬两爪搭上墙壁,狂吠几声吸引众人过来,邵兰亭眼看着云昭推映棠入内却无能为力,当即上前在墙壁上着急摸索。
“他方才按的哪儿?”庄珩起身往墙上撞了撞,没能撞开,一拳砸在墙上怒骂,“这龟孙子,怕不是老鼠投胎。”
信犬往上蹭了蹭,“汪汪!”
邵兰亭抬手在墙壁上拍着,“方才隐约记得是这一带,怎么没反应啊!”
他们急着找机关,与此同时,映棠被云昭丢入水洞内,径直拍下地,伴随着刚刚没过脚背的冰水,强忍着巨痛挣扎间爬起来,就见云昭从上方滑落。
洞里温度极低,又是冬日,映棠恍惚间顿生颤栗,茶宴居被人按在水中的恐惧骤然袭来,她紧攥着那只发簪,刀锋划破手腕,一股温热流出,映棠被寒水激清了几分意识。
她挤了挤伤口,将血逼出一些,从水坑里爬起,两腿仿若无力一般,“难怪你一无所顾,我楚映棠今日承下这记性。”
云昭甩了甩袖子,反唇相讥道:“还要多谢姑娘成全,若非你砸了香炉,我也不可能这般容易将你拉进来。”
洞中光线极弱,映棠擦了擦面上的水,踢着水往云昭身旁走去, “是吗?左右我也逃不出去了,总也不能让自己亏了,毕竟我是个生意人不是吗?”
云昭愣了愣,映棠听见水波晃动的声响,那人默然来到身前,他随意的,“云某同姑娘谈的,不是一桩生意吗?可姑娘不诚心,云某依丛本心又有何妨。”
映棠挪动手心发簪,转到指尖,不待他说完,干脆的抬手扎了下去,连带而去的还有那香炉里混杂低劣的迷香。
……
南境八十六暗线,齐齐接受到盖有主家印信的密信,吩咐备齐一车陈茶,等候押运指令,与此同时,只有少数几处暗线额外迎接了一队押运车队。
光州域内集云镇暗仓,夜里接到密令,备货船东去楚州,管事曹炡闻讯赶来安排,迎接押运车队。
对方掌头人拱手道:“辛苦刘管事跑一趟,这批货主家要的急,不知货船可备好了。”
曹炡与伙计们对视一眼,也拱手回礼,遂问道:“不知是楚家哪位掌事者下的令,可是棠东家,若有幸得为我等引荐,不知可否……”他将腰弯得更低了些,抬手扬起一抹谄媚的笑。
掌头人眼神微寒,摆摆手道:“主家们的事,尔等还是切莫打探的好,只要将这事办妥帖了,自然不会忘了你们。”
曹炡听完,笑意渐消,抬手请车队往前,指道:“船已备好,诸位子时应可入寿州,我等便就送到这里。”
目送车队登船,曹炡回程去了趟书房,与寿州刘管事递了封急信。
不止光州,总计十二处暗仓,皆有车队现身,且密令用的是三月前那套,连同管事名录也匹配不上,众管事暗中联络,往扬州呈递报书。
小胡氏整理过后,由皇城司暗桩接手,严密布局。
密信传回迟沂手中,他略略看了眼,便心有成算,那批银子走的急,云昭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将其运出,仓促下便难以两全。
这批银矿注定是保不下的,迟沂清楚,云昭也不难料到,然他仍旧做了这番算计,甚至不惜重回危险境地也要尽力一试,既希望所算有成,也希望不成。
他被映棠那根发簪扎中的时候,心里还记挂着银矿的下落,皇城司比他预想中来的要快,云昭握紧发簪,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他恍惚间,听见上方有人一击一击的敲打,强忍着痛楚拔出发簪。
他紧咬牙关,喉间发出压抑地低吼,下一瞬,便如发疯一般朝映棠扑过来,映棠连连后退,不断摸索着碎石掷向云昭,她是用尽了力气扎下发簪,现下云昭显然是想拉她一道赴死。
脚下踩中一片凹地,映棠被绊了一下,轰然向后倒摔落水中,云昭奔来按她入水,举发簪往下扎,落下一半时映棠挡住,掐紧手腕奋力抵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尖锐的发簪逐渐往下接近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