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
韩家宴席上的事终究以另一种姿态传了出去,贵夫人们得了韩老夫人交代,绝口不在外人面前说道,唯有气极了的尹夫人,听闻是在探访旧友的时候,遇上了同来探访的一位夫人,两人一见如故,推杯把酒间说漏了嘴,让人听了去。
这故事从她嘴里传出去,说的是韩大夫人当众为难一位小辈,只因那小辈得了韩家老夫人赠的一样物件,正是韩大夫人多年求而不得的,一时眼热便拿这小辈撒气。满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听了这话也不过取笑两句,道是堂堂官夫人眼界狭隘,与一小辈争风吃醋,也不稀罕求证传言是否属实,就当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
传着传着,渐渐的就没谱了。
连着几场茶席,各家都没有邀请韩大夫人,便是递了邀帖,韩大夫人也是没脸去的,那席间无一不是讨论此事,之前做客的几位夫人也生怕与韩大夫人沾上关系,旁人问起来,只一律回答:那日是去拜访韩老夫人,早早便离开了,并未在席上见着。
御史台闲了大半个月,总算逮着了机会,隔日便上奏弹劾韩大人治家不严。
韩珲在官家面前落了好大的面子,回来便发了一通脾气。
他指着韩大夫人,气不打一出来,“我让你想法子拿楚家女大做文章,让韩霁那小子分心,你怎么办到如今这副样子,”他连连叹气,在屋里来回踱步,又将进门送茶的丫鬟轰走。
韩大夫人连日来食不下咽,因惊忧过度一病不起,干脆躺在床上一语不发,她实在也是没法子,这外头的人都笑话她,所谓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多年经营的好名声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心里恨得牙痒痒,恨那些个夫人道听途说,也恨韩老夫人和映棠害她没脸,这会子被丈夫嫌弃,便一阵一阵的委屈,拿帕子抵在眼下,时而抽泣一声。
韩珲见她不成器,也懒得说道,甩了甩袖子,怒道:“如今御史都到官家那里弹劾我,说我治家不严,纵容家眷,我还想哭呢,你倒是先开起腔来。”
吼了两声,嗓子有些哑了,便到桌前自己寻茶水喝,一倒,竟是空的,这才想起来方才送茶水的人被自己轰了出,当即将茶盏扫到地上。
真真是人到了倒霉的时候,看什么都不顺。
“哗啦”一声,茶盏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瓷片子滚到韩大夫人床脚打转,震得她捂住胸口不敢再发出声音。
韩珲顺势将桌子也掀了,说是处处碍眼,再观韩大夫人一脸病容,冷声道:“这两日你都不要出府,让淑儿也安分些,待风声过了,再办一场香席,遍邀京中名门,届时我会请同僚相助,让他们的夫人替你撑撑场面,此事你务必不许出岔子。”
韩大夫人点头应下,捏帕子不住地咳嗽,韩珲心里窝火,又觉得这屋子里药味刺鼻,便撂下几句叮嘱摔门而出。
原是自己丈夫的主意,如今背锅的成了她,却连一声冤枉都喊不得,韩大夫人这会子是心里真难受,咳一阵又哭一阵,路过的下人只听屋里絮絮叨叨传出几声命苦……不该之类的话。
韩珲出门后,院子里来了位紫衣姑娘,头上并无发饰衬托,披一件半旧的棉斗篷,略薄,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盏药,身边也无丫鬟跟随,默然到了韩大夫人门口,柔声问道:“表姑母,我来送药,您可是歇下了。”
这位是苏姑娘,打阳城过来,是大夫人正儿八经的远房表侄女,也不知打了多少道弯了,已经在韩府小住了大半年,韩大夫人培养了好些姑娘,唯有她最合她心意。
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方才老爷在这里闹出了多大的动静,苏姑娘又是住在这院子里的,自然也清楚,不过她刻意这样一问,韩大夫人心思不在此处,便也没有怀疑,只回道:“你进来吧。”
伺候她的红藕端来净手的热水,苏姑娘将药盏放到一旁凉着,接过热帕巾,为韩大夫人擦手,她语气轻柔,说话也格外动听,“表姑母切莫太过伤心了,外人都是不知内情的,且得等您身子好了再去解释,”她复又拧干帕巾,在韩大夫人的脖子上轻轻擦拭。
韩大夫人面色苍白,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我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韩珲不许她出门,理当是有别的安排,这时候纵是有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也出不得这门。
苏姑娘端药喂她,一勺一勺的徐徐吹着,“哪有好不了的道理,这可是上等的药材,老夫人今晨才派人送来的。”
本也是实话,却好巧不巧的戳中了韩大夫人的伤心事,哪里来的上等药材?那日,楚姑娘登门,不正是提了两样东西,韩大夫人别开头,捂着嘴只说犯恶心,便不肯再喝了。
红藕本想再劝两句,却见苏姑娘转而放下了药盏,像是也不愿去劝的样子。
她正心里泛着嘀咕,又听苏姑娘道:“何夫人托人前来问,她家在京中买了一处宅子,想请表姑母过去小聚,另外,她还送了两株百年人参,不知表姑母做何打算?”
那日起了争执,尹夫人便带着何夫人搬了出去,到别处凭了一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