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迹
翌日,两列人马并一辆马车来到这个荒僻之地。
珠娘将起床,脸也未净,见这阵仗,立刻躲到门后,这队气势汹汹的来客在她院子前停下,为首的……嗳?有点眼熟?
不就是那个王福?
为首的老者着短褐,通身干净利索,在门前合袖道:“多有打扰。”
珠娘有些不确定,没等回话,身后有人在她耳边轻轻道了声“无事”,门扉被推开,出现少年挺拔如松的身形。
“公子,这一趟可尽兴?”老者报以笑意:“家主收到公子的信,特命老朽过来接人。”
萧鸾颔首:“有劳。”
走出寸余,突然驻下脚步:“且慢,还有一人我要带走。”
珠娘终于从门后扭捏而出,期期艾艾,他淡淡一笑,道:“是随行的一个女仆,劳烦去后头猪圈带她出来。”
“猪圈”二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福咳嗽一声:“没听公子说,还不快去。”
萧鸾负着手,细看了珠娘突然煞白的脸,原来于女子而言,期待落空竟是这般情状。
如果这副表情安在那个人脸上,不知是何模样,大约会更丑吧。
那农女吸吸鼻子,憋出两挂泪花,伸手去捞他的袖子:“公子,公子哇,你……你是要弃了我吗?你说过,会重谢我的,我、我不求别的,只求公子带我一起走,为奴为婢,公子,您就带上我吧!”
这等哭活了得,周围一阵静默,文七被那两人架着出来时,摇了摇头,犯蠢。
王福面不改色,心里却道,果然少年多情,种下了风流债,来之前家主耳提面命,需观一观此人值不值得救,此际正是时机。
萧鸾仿佛被她提醒才想起此事,点点头:“不错,我是说过。”
珠娘心头一松,面上却更加委屈,哀哀戚戚地看着他。
萧鸾叹息:“这般泣泪,实为不美,你且过来。”
她听话上前,见他从袖中取出一方精致手帕,面上浮现喜色,果然公子心里还是有她的。
手帕正待抚上她的脸,王福突然咳嗽,短短四字:“公子,三思。”
萧鸾顿下手,目光转向他。
王福道:“老奴以为,公子理应明白家主之意。”
呵呵,明白,他当然明白。
珠娘不知内情,只一味地攥着那救星的袖子,等他为自己拭泪,却听到一声:“姑娘。”
萧鸾道:“多谢你连日悉心照拂,我很受用。”说话时隐隐有些遗憾。
珠娘听着不对,来不及开口,只觉胸口一凉,有什么霎时喷涌如泉,蘧然低头,身上竟多了一个窟窿。
“公、公……”双眼大张,无力再攥那片衣袖,人已滑落倒地。
萧鸾面露后怕,又似不忍,不再看那冰冷冷的尸体一眼,慌忙用那方帕子净了手,连同匕首一道扔在尸体身上。
经过王福身边时,始终淡定的老者再次出声,却是恭敬询问:“您看,其余该如何处理?”
萧鸾道:“家主的意思呢?”
王福道:“自然是永绝后患。”
永绝后患。
少年抬起头,视线恰与那边的文七遥遥一撞,薄唇微抿,似乎有些不忍,连手指也在微微颤动。
文七皱了皱眉。
王福请他们先上车,自己留下收拾残局。
萧鸾点头:“如此再好不过,待我们走后,再行解决吧。”
果真是个被关久了,软弱无用的少年,幸亏脑子还算拎得清。
马车悠悠驶动,背后响起凄厉的哀嚎声,利刃毫不留情,血溅黄土,最后,一把大火,活人趴在死人身上,挣扎翻滚,像一条被滚油烹调的鱼,最后再也不动了。
这一幕实在残忍,一部分护卫把头偏过去不看,他们想起自己家中的妻儿亲人。
熊熊火焰带来滚烫热意也吹进了马车,因为有个人正掀开帘子,眨也不眨,看得津津有味,他的手指还是微微发抖,如玉般的眼眸中终于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他们倒是挺会放火的。
文七一言未发,耳边却一直有个稚嫩声音:“元君姐姐!救救我!好烫啊!我好疼啊!”
碧霞元君,只是个蹭水蹭饭的假神棍,也罢,来日去到阴曹地府,再找自己报仇吧。
萧鸾欣赏够了,突然居高临下瞥了旁侧一眼:“难受?因为没把你扔进去一起烧了?”
文七:“……”
“奴婢不敢,”抿了抿唇瓣:“但是,我以为您会这么做。”
倒有自知之明,萧鸾慢条斯理地道:“在我眼中,你与死人无异。”
文七一噎:“您就不怕我逃走?”
“……”
他闭上眼,仿佛没兴致继续这种对话。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