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初辰走入院中，拾阶而上，叩响那道闭合着的门扉。

雨从瓦檐间串珠而落，粒粒清晰。初辰候了片刻，却未听见有人前来开门。

他迟疑了一会儿，又敲：“......母亲？”

无人应声。

这间亮着灯火的屋子里静悄悄的，雨珠儿砸在石阶上的声音分外清楚，它们落在石块的凹槽里，然后碎裂开，迸溅出水花。

嗒、嗒。

初辰身体微微前倾，耳贴在门上，隐约听见屋中也传来这声音。

一下一下。

嗒、嗒。

不知怎的，他感到心头窒闷，一下子慌了神。

少年推开门，踉跄着扑进去，从门边的花架处向里望，只垂目光，便可见到地上一抹暗青色的袍角。

女子趴在床沿，衣衫铺落在地，露出长长的，素白色的一截手臂，手上白玉色的镯子没在深红的颜色里。那颜色多得很，一汪汪，从床上向下流淌，顺着女子衣角小臂，汇成斑驳细流。

嗒、嗒。

初辰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停滞。

他甚至不知该上前还是后退——眼前这幅画面，与他记忆中的那些景象重合。那时整个云府都在逃命，纷而杂乱，四处可见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

无处求命。

庭中风起，灌入堂来，两侧门扇因风动而摇摆，发出沉闷而连续的撞击声。风女子的发拂起，初辰颤抖着以指节触碰她的鼻息。

万物在这一瞬间俱寂无声。

指尖唯有冰凉。

初辰如被针扎了一般，猛然向后倒退。他想起什么似的，直冲出门庭，向着旁边的侧间跑去。

侧间的门紧闭，窗却开着，窗边一盏灯光如豆，在春寒料峭中飘摇。初辰从窗处向屋内看，果见小侍女倚靠在灯架旁，胸口的血蜿蜒流了满地。

阿照不在。

初辰怔愣了片刻，反身急跑着去寻人。可偌大一个云家，在这雨夜中却静悄悄的，半点人声也无。初辰跑在深红色的廊道上，只听见鞋底与廊道撞击的“咚咚”声。

他推开路过的每一扇门窗，所见之景竟大都相同，整个云家遍是血流，在这个春末的雨夜里，悄无人声。

初辰一路跑至正厅。

那门前的灯笼仍亮着，素白的颜色，在雨夜里照亮整个门扉。隔着门窗，可听到其中有轻微的响动。

初辰忙闯过去，撞开那门。

云如章躺在地上，男人的面容因岁至中年而显现出苍老，皱纹在他眼角凝固，他的眼瞳睁得大大的，神色惊恐，似是不敢相信。

穿白色对襟襦裙的少女手中提一把长刀，刀刃深深卷入云如章胸口。她垂着头，保持这个姿势静默着，不动也不出声。风掀起她的头发，初辰便在那一瞬间看清了少女的脸——

是闻茹。

她的袖口和裙上都染了血，小臂上斑驳着数道伤痕，鲜血顺着伤痕汩汩流淌下来。听到初辰推门而入的声音，她也不急也不怒，只抬起头，冲这迟来的少年粲然一笑。

“大公子。”她的面上一道血痕，双眼却乌黑而亮，“您来了。”

·

风从庭院中灌入，呼啸着奔向桌上烛火，只瞬息便将它吞灭。

任何急促且微小的声音都在这一瞬放大。小男孩跌跌撞撞地从梨木桌下爬出来，打翻了凳子。他探头向初辰的方向，小声喊道：“......哥哥！”

是阿照。

他躲在桌下，抱着一根桌腿，看见初辰时目光流露出欣喜，却又因对上少女带血的刀刃而面露怯色。

“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个。”闻茹将长刀从云如章身体中抽出，长刀贴着地面划动，带出长长一条细痕。她走向阿照，素白色的襦裙随风而翻飞绽放，一伸手，便抓住了想要向墙角逃窜的小男孩。

她拎着阿照的衣领，像是猎时狩者拎小兽那样，拖着在地面上走。一步一步，摩擦的声响，都清晰且缓慢。

“他是我的，最后一只猎物。”少女微微歪头，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看着初辰，将刀剑抵在阿照的肩上，“大公子，你说，我从哪里下手，会比较好呢？”

“放开他！”初辰怒喊。他奔行向前，想要从闻茹的手中夺下那把刀——抑或是被她拎在手中的小男孩。可那把刀的力量似乎极为强横，少女只轻轻抬眸看他一眼，刀气挥出，便将他向外逼退。

初辰惊愕地看着自己双手。

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他应当有灵力与眼前少女相抗。可此刻，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从未修行过的世家公子，他能够感受到体内那些力量的流动，却无从合适的调遣它们。

“闻茹。”初辰艰难地喊那少女的名字，“放开阿照，若有什么，你可以冲我来。”

“大公子如此天真，难道不曾想过，我既屠了这云家满门，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