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张声势
去陵园祭奠的这一日难得停了雪。
不知为何近几年的气候同前几年很是不一样,前些年的冬季鲜少降大雪,只零零星星飘几颗雪粒子已是十分难得,可如今瞧着银装素裹的万千世界倒觉得宛若隔世仙境一般。
青棣笑着给燕清安披上宫衣:“姑娘出生那年也下了好大的雪呢。”
她还是习惯叫燕清安“姑娘”,燕清安也习惯听她这么喊自己。
她年少的时候每每听旁人提及自己的出生,总有些许新奇,也有些许骄傲,可今时今日再听见这般类似的话语,却觉得讽刺万分。
燕清安抿了抿嘴唇,低声劝道:“往后休要再提此事了,也并不是什么光鲜的事。”
青棣被她这么一说,显然有些没反应过神来,诧异片刻后垂首应了一句:“知道了。”
时过境迁,连人的的心境也大有不同了。
过完这个冬天,她竟也有虚数十七岁了。
她望着屋外泱泱苍色,有一瞬的错觉,仿佛自己还是十三岁那年,与自己所挚爱的亲人友人共同站在盛缁城南的晔桥上,看着漫天烟火度过一个安宁的祭灶夜。
可是今日没有烟火,也注定不会安宁。
青棣再度出声打断燕清安的思绪:“姑娘铁了心要同去陵园么,实在不行,姑娘今日还是留在宫中吧……”
话还没说完,青棣竟带了些许哭腔。她一边抽泣着一边帮燕清安整理身上的衣服,双手也在迟疑中开始颤抖。
燕清安平静地望着青棣——以前她总需要仰望如同姐姐般的青棣,而今她已经长得如青棣一般高了。
青棣哭着握紧了燕清安的手,她虽然不知道今日会发生什么,可她总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宁愿眼前的少女可以自私一些,毅然决然地留在宫中,不顾外头的纷争。
燕清安松开她的手:“你留下吧。”
青棣哑然地看着她,
你留下吧。
你回去吧。
萧应祁在临走前也同燕清安说过类似的话,她知道,他们都不希望她被这件事情卷进来。
可危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她不站出来的话,首当其冲的一定是萧应觉,紧接着就是萧应祁,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也做不到静观其变。
“青棣姐姐,你留下吧。”燕清安又复述了一遍,这才得以体会到当时萧应祁是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对她说出这句话的。
青棣微微摇了摇头,却被燕清安抵住肩膀,青棣身后的两位侍女见燕清安的眼色行事,连忙上前来拦住青棣:“还请青棣姐姐莫要让大人为难。”
燕清安深深地望着青棣:“今日会发生什么尚未可知,姐姐留在宫中也好,省得我还要担忧姐姐的安危。”
诚然,即便是燕清安也不知道魏氏突然提议去陵园未先帝祭奠是出于何种心思,只是她思及前段时间因有大臣不满魏氏身为太后,身为后宫之人却临朝听政独揽大权,故而搬出了废太子萧应宸的名号——当年废太子萧应宸清君侧的理由如今看来也着实没有说错,魏太后干政,实在不妥。
自然,这位在朝堂叫嚣的官员并没有顺利地活过第二日。
可燕清安留了一个心眼,萧应宸至今还在陵园,而朝堂之上并非完完全全都是依附白氏的人,总有人心里惦记着旧主,总有人希望可以打破如今荒唐的局面。
她当时给萧应祁提的醒,也正是关于此事的。
她没有如萧应祁所愿告假留宫,而是按照礼制与宫队随行,到达陵园之后,燕清安瞧见立于人群中的萧应祁,他被三三俩俩的官员围住,一身素净的衣裳都衬得他身骨如竹。
萧应祁也没有想到燕清安终究还是跟来了,兄长亲自提笔列出随行的官员名册中应当没有燕清安的名字的,如若此事被别人知晓不知会牵扯出多大的乱子,他含笑应付眼前的朝臣,私下却急急唤来了贴身侍从奉先,原想着派人好好看顾一二,可不过转眼的功夫,人群中的少女却不见了踪影。
萧应祁几乎都要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眼。
奉先悄声问道:“殿下?”
萧应祁叹道:“你先去废太子住所处寻她吧,记得避开旁人。”
燕清安同随行的侍女叮嘱了些要紧事后便独自一人寻到了萧应宸的居所。饶是废太子,他在皇陵之中所居住的住所也算得上清雅且富丽。她一路上来去无阻,即便是守在道路上的侍卫偶有疑惑的视线投过来,她也只消谎称是带着新帝的旨意来的便可畅通。
萧应宸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燕清安盯着这座人去楼空的庭院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一间间房门走进去查看。
房间内很整洁,没有一丝凌乱的痕迹,想必是主人离开时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匆忙,燕清安仔仔细细将房中每一个角落都检查清楚,发现并没有什么其他可疑的东西出现,正在疑惑如此这般魏太后会采取怎样的措施,忽然就听见苑中似乎有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