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达知命
自那次与红鸳在书房对话后,燕清安心中总是会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可面对红鸳的脸时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立场去劝说她。
宗练的沉默与红鸳的淡然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刃让她时时刻刻饱受煎熬,而这种煎熬随着汝宁王启程返京的进度愈发加重了。
且不说红鸳是不是真的想要趁着汝宁王回京的时机联合汝宁王的旧部讨伐萧诲,可按照燕清安对汝宁王的印象来看,既然他当年义无反顾地按照皇兄的要求驻守长平再不返京,那么二十年后的今天,就算他得知当年萧诲登基一事有异,应当也不会在此时如红鸳所愿起兵反抗。
毕竟,难道在二十年前,他和红鸳真的一点都没有怀疑过此事吗?
可若不是想要讨伐萧诲,红鸳为什么要在现在这种关头苦心积虑地暗查当年之事呢?
那边汝宁王的人马还在赶回来的路上,这边燕清安又听闻红鸳梳妆时摔坏了一只玉戒,打算送出宫去修补,而燕清安也临近休沐,红鸳破天荒地把她喊去书房说是有事嘱托,而燕清安惴惴不安地遵照指示前去寻红鸳,本以为自己能从红鸳的嘴巴里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红鸳却只是将一方收纳衣物的匣子转交给燕清安。
燕清安摸着那做工精巧的匣子,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红鸳的心思了,只好拧眉不解地看着她。
红鸳叹了一口气,盯着那只匣子道:“这里面不过装着一些我年少时喜爱穿的衣服,只是日久年深,自从成为了祝史,我便鲜少有机会再穿上它们了。”
燕清安这才意识到,她向来将红鸳视作严慈并济的老师,却没有考虑到红鸳也是从青葱年少的岁月一点一点走到这一步,而往日在宫中,燕清安也是看她着朝服与素净的常服,不曾见过她像寻常年纪的女子乔装打扮。
许是没有心思打扮,许是没有必要打扮。
这也让燕清安开始好奇,红鸳年少时喜爱穿的衣裳是什么样的?
红鸳见她眼神中流露出的几分稀奇,倒也觉得有趣,勾勾嘴角轻笑了一声:“许久没有穿过的衣裳,大概衣袖衣领处的线头都开了,我觉得有些可惜,虽然没有机会再穿上它们,也不忍心叫它们装在匣子里蒙尘。近来我事多,便想托你趁着这次休沐的机会帮我把这几匣衣裳带出宫去找衣坊里的衣娘替我缝缝补补着。”
燕清安狐疑地看着红鸳,问道:“宫中司衣坊的姑姑们各个心灵手巧,大人为何不就在宫中叫姑姑们修补,也省得臣再跑一趟出宫去。”
自从温毓去世后,其实燕清安休沐也很少再出宫回府了,一来是出入宫门实在不大方便,二是府中冷清得叫人害怕,她不喜欢一个人待在空荡无人的旧燕府捱过夙夜。
红鸳微微垂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鬓上簪的流苏如同水光潋滟的波纹。她收起嘴边笑意,不以为然道:“我的朝服常服都出自宫中的人之手,宫中衣裳的样式虽美却总觉得没有灵气,我好不容易保留了几件从前穿过的喜欢的衣服,还不能让我送出宫去了?”
红鸳虽说是在抱怨,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怨怼的感觉,燕清安甚至能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些许温柔和些许缅怀。她又道:“这些衣服都是我贴身穿的,交给下人我不甚放心,唯有你做事可以让我安心。这段时间我实在是心力交瘁,所以才劳烦你特意跑一趟了。”
竟到了“劳烦”的地步。
红鸳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燕清安也没有理由再拒绝,出宫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麻烦事,不过是在宫外待几日,等着衣服修补完再回宫罢了。
燕清安应下了红鸳的请求,收拾好匣子便准备出宫,却意外在出宫的路上遇到了萧应祁。
周围也有人来人往的宫人,燕清安为了避嫌只好退避一侧让开,蹲身喊了一句“殿下”,正打算就这样将二人的相遇含糊过去,可萧应祁在她身前止了步:“史徒是要出宫去?”
燕清安不明就里地点点头,硬着头皮应答:“回殿下,正是。”
萧应祁转身:“正巧顺路,一起走吧。”
明明是迎面碰上的,却非要说成是顺路。燕清安嘴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几下,无奈道:“应当是不顺路的。”
萧应祁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走到她身侧低声回了一句:“去哪都能顺路的。”
燕清安见状,也不好大庭广众之下把萧应祁撵走,只好由着他跟在自己身后,待到二人走到人少处,燕清安才侧首去瞧他:“殿下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萧应祁颔首:“皇叔马上要到京城了,如果可以,这段时间你就借机留在宫外吧。”
燕清安停住脚步:“殿下是知道什么吗?”
萧应祁摇摇头:“我只是怕以防万一。”
就连萧应祁都这么说,那么之后的日子里缙宫恐怕真的会不太平。燕清安见状舒了一口气,问道:“殿下这次又想让我自己躲起来吗?”
萧应祁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