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而行
算不上开诚布公,燕清安也再没有精力去思考那夜与萧应祁在宫墙之下的谈话了,因为自那夜起,令燕清安预想不到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让她措手不及。
自打宗练病好之后也鲜少得红鸳传召,而燕清安却是在日日晕头转向之中得知皇帝打算召汝宁王回京了。
快二十多年了,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召回过汝宁王,这倒是破天荒头一回,圣旨一下,满朝哗然,有耳闻过当年往事的自然惴惴不安,而不曾耳闻过的年轻官员亦有察觉此事定不简单。
宗练来帮燕清安搭把手安整阁内诸多事务的时候也好奇问过:“那次庆功宴之后,陛下处置掉了白都督家嫁去崔氏的小女儿,你可知道内情?”
成堆成堆的卷宗摆在眼前,代办公务让人看得都头疼,燕清安迟疑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不知详情。”
白粲从燕清安身上企图盗取名册一事,皇帝并没有大肆宣扬,原本若是想息事宁人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这么过去了,可皇帝铁了心要借此事来敲打白琅,皇后也深知皇帝的秉性,此事若不了结,依照白家“辅佐”皇帝多年的情况来看,想必还有更多的“把柄”在皇帝手里,可这些“把柄”若是被翻出来,恐怕萧氏皇室与白氏一族都要玉石俱焚,因此皇帝与皇后都各退了一步,那份名册被皇帝压着,暂时保全了白氏颜面,却随意往白粲身上安了一个罪名。
身为命妇,不仅仗着自己与皇后的表亲关系胡作非为,擅作主张妄图染指朝政,经人指证后才知其因旧怨害死了平誉侯之女,如此恶行,当真是得而诛之。
此外,除却惩治白粲以外,皇帝还下令将素日与之交好的妇人一并“关照”了一番,当然他身为天子也犯不着针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好令其父兄丈夫代为受过了。
这一系列处置下来,白家除了被处死了一位女儿以外好似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损失,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白粲的罪名如何荒唐——妄图染指朝政的自然不是白粲而是另有其人,她同温毓又哪里来的旧怨,就非要与她不死不休,而受牵连的这些官员,哪个不是唯白琅马首是瞻?
其中深意,实则不言而喻。
皇帝有意放白琅一马,却也不浪费这次清除一部分白家党羽的机会。
但让燕清安更为在意的是,若皇帝当真有能力将白家祓除,为何不直接斩草除根,反倒绕这么大的圈子,日后还是要饱受夜长梦多之苦。
宗练显然是不相信燕清安的说辞:“得了吧,白粲之死事关你母亲,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情吗?我不相信……”
“你病都好这么久了,为何还不司其职?”为了避免宗练再继续唠叨下去,燕清安只好出声打断他的话。
宗练凝神盯了她一会儿,脸色并不好看:“你……”话还没说完,他像是忽然想开了一般,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那你呢?这段时间大人也只交代了你一些阁中事务吗?”
燕清安想也不想就反问道:“除了阁中事务,难道我还应该负责别的?例如你的衣食住行一日三餐?”
面对燕清安的阴阳怪气,宗练也不恼,只双手环抱眼眸低垂沉沉地笑了笑:“那最好。”
燕清安不想理会他,抱着文书卷宗抬脚就走,出门时暗暗嘟囔一句:“神神叨叨。”
其实近来定天阁并没有什么琐事,不知是红鸳有意历练她还是为了日后她为祝史作准备,红鸳开始甩手当掌柜,祝史的事宜也开始交由燕清安来处理,从前燕清安作为史徒,一向是红鸳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现在需要她自己对着文书拿主意了,倒是颇为手生。
何事可以自行决策,何事需要向天子禀明,而皇帝下达的指令如何执行,实在让人为难。
燕清安一边腹诽一边向红鸳书房内走去,腾出手轻轻叩了三下房门无人应答便知今日红鸳又不在书房。
她才从宓袅殿出来,一路上也没见到几个人影,红鸳若是不在书房又能去哪儿呢?
燕清安无暇思考,直接推门而入,红鸳书房内独有的墨香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一个激灵。
她将书卷放在书案上,转过身去仔细地把文书卷宗整理到书案后的书架上,然而在抬手的一瞬间,衣袖被木制书架的夹缝勾住,她伸手将衣袖从夹缝里拨开,动作时带动了书架夹层里的书籍,这簿书便出乎意料地从书架上掉落下来,夹在里边的薄纸也随之飘出来。
她蹲下身子去拾那页纸,刚想将纸重新夹回书本,可在视线扫过那张纸时却不免呆愣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那张纸上写着各种各样人的名字,有些名字甚是眼熟,若燕清安没有记错的话,是朝堂上某些官员的名字,而这纸上的一些人,也正是不久前皇帝刚巧借着白粲的由头惩治过的大臣。
燕清安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连拾起纸张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什么?
这是大理寺和尚刑台原本交给皇帝的名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