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
一般前往吊唁的人几乎都是拖家带口,作为女眷更是鲜少单独参加丧礼,而在青棠的描述中,当日前去平誉侯府同温毓传递燕吾消息的是一位贵妇人,却并没有说与哪些人随行,起初燕清安只是以为青棠年纪小不记事,又不曾特意留意所以才没有讲清楚细节,可直到燕清安在师府遇见乘坐虎纹马车的白粲时,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
如果青棠所言非虚,那么故意告诉温毓燕吾已经死在越岭的人正是守寡的崔家妇——白粲。
而正是因为家中没有主事的男子,故而白粲是独自一人前往平誉侯府的。
正是因为白粲作为白琅的幺女,当今皇后的表妹,崔氏的媳妇,温毓才迟迟不肯告知燕清安真相。
如今燕清安瞧着白粲毫无血色的面孔,心中牵扯出的痛意又夹杂了几分快意,这种扭曲而又兴奋的情感如同淬了毒的药,愈合着伤口的同时又侵蚀着痛处。
她眨了眨眼睛,头一次对着白粲露出了一抹发自真心的笑意,然而这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她嘴角上扬,声音却忍不住颤抖:“夫人大抵也是知道的吧,在我外祖父母的丧礼之上对我母亲说怎样的话才算得上狠狠地往她心窝子里戳。可我始终不明白,夫人究竟是处出于什么原因才做下这样的举动。”
白粲皱着眉头,温柔平和的嘴脸已经不复存在,她低低斥了一句:“你不要含血喷人,若燕姑娘有证据大可以去陛下面前告我的状,何必在这里污人清白?”
燕清安并没有理会她,自顾自说道:“是因为皇后娘娘的授意吧?”
白粲忽然就噤声了,她死死瞪着燕清安,惊魂未定地尖声反驳:“你放肆,胆敢攀扯皇后娘娘。”
燕清安静静地看着她激烈的反应,随即止住笑森然启齿:“白夫人,我藏在怀中的信函不见了呢。”
白粲闻言一怔,不知燕清安骤然改口又是因何,支吾道:“你的信函不见了,于我何干?”
燕清安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白夫人以为,我怀中的信函不会当真记录着白家近几年结交的朝臣的名字吧?”她瞧了一眼哑口无言的白粲,又笑起来,她往白粲的身侧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其实此番白家的事情,陛下并没有交付定天阁查办,白夫人以为你趁我熟睡时从我身上顺走的信函之中,究竟写着什么呢?”
白粲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伸出双手紧紧地揪着燕清安的衣领切齿道:“你说什么?”
燕清安毫不畏惧,放松身子任她扯着自己的领子,平淡地回了一句:“夫人终于承认了?”
白粲的手渐渐脱力,她缓缓地松开了对燕清安的禁锢,无助地靠在马车内壁上,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惊惧,终是忍不住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而马车之外的侍婢听得马车内的动静,担忧地连连发问,却因为得不到白粲的回应与许可,也不敢擅自上车查看详情。
燕清安学着起初在官道上遇见白粲时她的模样,伸手掀开车帘望向宫墙内的昏暗天际,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白夫人还真是驭下有方啊。”
马蹄声在寂静的宫道上空回荡,清脆响亮地震进每一位宫人的耳中,燕清安又道了一声:“估摸着时间,你的人应当已经将我的那份密函送到了皇后娘娘宫中吧?”
她放下帘子,重新正视着窝在一旁的白粲,而白粲亦渐渐平缓了气息,双眼猩红地注视着她。她死死地用右手护住左手腕上的青丝镯,原本想保持平和一如既往地冷静开口,可张嘴的那一瞬间还是发觉自己难以压抑心底的怒意与憎恨。
为何,明明是她们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为何她们却要以如此仇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错的人,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她们吗?
“你们想要半途截住记载与白家私交官员的名册,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妄图把过错和罪名安在我身上,我偏不能如你们所愿。大理寺与尚刑台早已暗中将名册交给了陛下,而我又从未干涉过此案,你们的算盘终将是会落空的,白夫人最好祈祷此事莫要让陛下知道,否则你与皇后暗中的勾当便暴露无遗了。”
燕清安叫停了马车,回头又望了白粲一眼道:“白夫人想要证据?有的。虽然我母亲已经不在了,她也从未告知我究竟是谁告诉她父亲死去的消息,可白夫人别忘了,既然我知道我母亲是为何病倒的,那便说明定然是有人看到了你曾对母亲说过话,听到了你曾对母亲说过的话。家中小友虽年幼,可并非完全不记事,若我执意要向陛下喊冤,再让小友指认一番,夫人你还跑得了吗?”
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刚想跳下马车却止了动作,转身又补充了一句:“啊晚辈差点忘了,如今仗打完了,废太子也倒了,白氏因着昭王与皇后的关系如日中天,陛下正愁找不到借口向令尊开刀,即便陛下不用再因战粮顾及舅父的面子了,不用再对晚辈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事到如今,不论夫人你当初的举动究竟是奉了谁的意思,皇后还是陛下本人,都已不重要了,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