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寇自重
才当众所言已有预料。
太子刚坐定,就遭师羲庭这么一问,隐隐有些不悦,却还是压下心头火气:“既然是军报,自然是呈到父皇面前,孤如何知晓。”
师羲庭毫不畏惧,扬言:“此大临与东璞之役重中之重,汝宁王在军报中写,齐小将军每每战后都要放走东璞军残余将士,疑有养寇自重之嫌。”
太子冷笑:“师翰林还真是白面书生,只知舞文弄墨,手不能提肩不能杠,怎么会知穷寇莫追的道理?既然师翰林对齐将军的做法有异议,当初何故科考?不若去当将军与汝宁王一同镇守四方好了。”
师羲庭垂眸:“臣不过是陈述汝宁王的奏报而已,况且齐小将军年纪尚轻,在战场上多有顾虑也是应当,然汝宁王久经沙场,何时可追何时不可追自然了然于心,齐将军一次纵容东璞余孽可称谨慎,次次如此也是谨慎吗?当真不是别有用心?”
师元启蹙眉打断师羲庭的话:“今日陛下设宴,你好端端在宴会之上谈论政事做什么,还不住嘴?”
师羲庭依言噤声,朝太子道了一句“得罪了”便转身向皇帝请罪,师元启也起身朝帝座拜了拜:“逆子妄言,顶撞了太子殿下,属实是臣教导无方了,臣向陛下与太子殿下请罪。”
太子敛眸凝着师元启,深沉的双眸之中汹涌着不满与厌恶,而皇帝亦收起面容上的笑意,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无妨,既然卿知道今日朕设宴,就该好好与朕喝两杯啊。”
避重就轻,轻轻松松揭过方才的话题,也给了师元启一个台阶下。
见皇帝没有动怒,在座的诸位这才放下心来把酒言欢,而红鸳从头到尾都没有抬眸过,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
燕清安也松下一口气,有些后怕地深吸了一口气。
刚刚师羲庭显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意给太子难堪,那句“养寇自重”虽然未必是汝宁王的说辞,可既然师羲庭敢搬到宴席上说,那势必是齐戬有名有实的做法了。
虽说兵法有云:穷寇莫追,为免敌人走投无路情急反扑造成我军损失,可也正如师羲庭所说,既有汝宁王坐阵军中,有此担忧难免多此一举,而齐戬执意放跑残军,无非是希望这场仗打久一些,而他只要一直在前线,那么皇帝看在齐戬领军为国效力的份上,只要太子不犯大错,皇帝也不会轻易处置太子;而只要齐戬手中有兵,太子便也多了一重保障。
齐戬是希望,这场仗最好打到太子顺利登基,绝了中宫的妄想。
在萧应觉封王以前,太子尚可以安慰自己他才是皇帝的嫡长子,他才是大临名正言顺的太子,可自萧应觉封王之后,他不再是皇帝唯一的嫡子,而昭王的母亲,却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朝中大臣又有几多会倒戈向昭王,中宫在孕有二子一女的前提下,当真可以不生夺嫡之心,昭王在师元启与白家的助力下,又如何能忍住不去触碰皇位的那只手呢?
此情此景,太子怎么可能安心坐以待毙?
皇帝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警示太子,他,九五至尊,可立萧应宸为太子,来日便可废了他立萧应觉为太子。
他又怎能不视昭王与中宫为眼中钉肉中刺。
然而这场仗确实关乎国本,长平若是大捷,耗尽东璞气数,此后东璞再不敢来犯,可保大临百年太平,若是败了,东璞直捣大临,那就是大临国运已尽,从此黎明百姓宗亲贵族皆沦为东璞阶下囚。
燕清安曾问过红鸳,大临国库可支撑此战维持多久,红鸳说至多不过两年。
如今战事已近两年了,纵使大临与东璞暂时休战,纵使傅家万贯家财尽数充公,可如今尚且预料不到战事结果,又怎能预料大临还能撑多久呢?
换句话说,陛下又能允许齐戬拖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