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年
因方才师羲庭殿前一番话,必定牵扯了在座诸位的各般心思,虽衬着丝竹美酒,可到底多了些心怀鬼胎的人,加上皇帝虽明面上不语,太子也隐忍不发作,宴席上的融洽氛围也冲淡了几分。
齐王萧应乾似是想要有意掩饰方才唇枪舌战的余硝,寻了一旁的萧应祁说话:“我方才来的路上仿佛瞧见九弟站在殿外树下,手里还在编着花环?”
萧应祁闻言也谦逊回道:“是,小十五吵着殿外白玉兰开得好看,我便想起从前楚先生教过我编花环的技巧,虽是乡野之趣,可十五也喜欢。”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恰逢殿中无人喧闹,这几句话不偏不倚也传到了燕清安的耳朵里。
她稍稍讶异,抬眼飞速向萧应祁的方向扫去,正好碰上他的目光,二人对视一瞬之后便立即错开,没人察觉到这场似有若无的交汇。
燕清安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头,双手微颤地端起酒樽强掩内心的慌乱。
皇帝也被挑起了兴趣:“重阳九月九,世人知见菊花繁盛,宁儿倒注意到了白玉兰,你竟也想到了以白兰结环?”
萧应祁淡淡笑了:“净若清荷尘不染,色如白云美若仙。白兰花,确非凡品。”
她心头一颤,手中酒樽一时没有拿稳,竟将酒液洒出来了些许,她伸出手指细细擦拭掉虎口处的酒渍。
这些话,他也曾对她说过。
她垂眸,愈发不敢去看他,更不敢揣测他今日所言所行究竟有何深意,手脚拘束却假意淡定地品尝案上珍馐,努力强迫自己不去关注这些尊贵人的迎来送往。
这场酒宴吃得颇有些心惊胆战,宴毕皇帝留下了太子谈心,而燕清安则是早早就想回自己的寝屋,她在宴上本就胃口不佳,加上听了师羲庭的一番话更加心烦意乱,宴席散了之后恨不能立马离开,可她却在回屋的路上碰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萧应宁大概是在半路上特意截住她的,当她盯着脚下的路快行时,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萧应宁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回顾周围确保是否有人跟着他,却被萧应宁响亮的声音打断思绪:“燕史徒不必瞧了,本皇子今年已经八岁了。”
他这一番话似乎是在提醒燕清安,他已经过了那个懵懂无知的年龄,不必宫人时时刻刻随行相伴呵护了。
她看着眼前的孩童,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还会被疯猫吓得痛哭流涕,面对君父亦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就连后来亲自来对她道谢也是诚惶诚恐的模样,转眼两年过去了,在太后的悉心抚养之下,他长高了许多,胆子也似乎壮了许多。
她行了行礼:“臣见过十五殿下,不知殿下寻臣何事?”
萧应宁大惊失色,亦妥当回了个礼:“阿燕姐姐何必这样客气,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往后见我可不用再行此大礼了。”
燕清安忍俊不禁:“小殿下已经八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萧应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方才想起自己所为何事来,立刻将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扬到燕清安眼前:“我为此来。”
她定睛一瞧,萧应宁手里拿着的正是以白兰花编就的一顶花环。她迟疑道:“小殿下这是何意?”
萧应宁双手高高托举花环,示意燕清安将头伸过来,嘻嘻一笑悄声说道:“哥哥说你最喜欢白兰花。”
燕清安自然没有如他所愿将头低下,只是犹豫着明知故问:“哪个哥哥?”
他尚且没有察觉到燕清安情绪的转变,仍笑得开心:“九哥哥。”
“这是他做的吗?”燕清安伸出一只手。
萧应宁点点头,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对啊,哥哥说花要送给惜花之人,阿燕姐姐喜爱白兰,阿宁就要借花献佛了。”
她接过那花环,心中五味杂陈。
她曾经对萧应祁说过,当年她父亲在湖畔对母亲一见倾心,便是用白兰花编织花环请一小童代为献之聊表心意,今时今日,萧应宁又站在她面前说要将萧应祁亲手做的白兰花环送给他。
他知道这个行为对于她来说究竟有何意义吗?
他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吗?
他知不知道,这一举动真的会让她误会,会让她错生不该有的妄想?
她再度抬头向四周望去,却没有见到想要看见的那道身影,心中不知为何又酸又涩,她蹲下身将那花环轻轻戴在萧应宁头上,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强颜欢笑:“小殿下错了,小殿下才是那惜花之人,重阳佳节,陛下设菊花酒宴,明明是小殿下在一簇簇孤标傲世的菊花里看中了白玉兰,不是吗?这花环,是小殿下的哥哥送给您的,臣又怎好忝颜霸占。”
她笑了笑,佯装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萧应宁的肩膀:“方才宫宴上熏香呛人,臣没有胃口多食,如今反倒有些饿了,正要回去用些点心,小殿下可愿意一同前去?”
萧应宁养在太后膝下,虽未褪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