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紧逼

交由太子掌管，当一切准备就绪时，却在祭礼开始之前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插曲。

本是用来耕种的谷种不知为何发了潮，不便用来播种，皇帝十分不悦，前线有战事吃紧，边境有流民作乱，此时祭礼当即，这个紧要关头出了岔子，是为不祥之兆。

听说皇帝宣召昭王，斥责了他一顿。

燕清安闻言不解：“明明是太子负责春耕谷物种子的运送与储备，为何陛下要将怒火洒在昭王殿下身上？”

“问题便是出在这上面。”红鸳不咸不淡地解释道，“这些谷种从京外运送而来，这一路都是太子的人看守，不曾出现纰漏，可一过五潼门，经了昭王之手，便出了问题，你让陛下作何感想？”

“那昭王如何解决的？”师胧卿急急接话，似有些坐不住。

红鸳将批注了祭礼详细流程的文书递给师胧卿，示意她接过：“昭王说，谷种发潮，乃是因为雨水多，春雨贵如油，预兆往后百姓农耕会更为便利，是丰泽之兆，国泰民安，正对了陛下的心意，陛下转怒为喜，不再迁怒昭王。”

师胧卿松了一口气：“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燕清安心里“咯噔”了一下：“若非昭王急中生智，恐怕会因此获罪吧。”

“急中生智？”红鸳嗤笑着反问，“那可不见得。”

正当燕清安疑惑之时，又听见红鸳叹道：“世人只知昭王平庸无为，却好似忘了，他的老师所谓何人？”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师胧卿，语气上扬，姿态是一贯的慵懒：“师元启的两位嫡子皆是他亲手教养成人，一位是少年状元，一位是天纵奇才，而同样一并受教的昭王殿下，又怎么可能是庸才？世人目光短浅，易被假象蒙蔽，将聪明人的以退为进视为玉不成器，连你们也看不出么？”

师胧卿颇羞愧地低下头，不再言语。

燕清安继续追问：“太子为何要步步紧逼，昭王及冠之时他已惹得陛下不满，现在为何还要涉险触怒天颜？”

“他想触的不是龙颜，他是想逼昭王。”红鸳矢口否认，紧盯着师胧卿道，“你父亲同你说过什么，我不知道，但你心中一定清楚，太子这么做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吧。”

师胧卿一凛，头愈发低垂：“昭王向来内敛，太子却认为他是假意恭顺，实则早有野心，步步相逼，是想让昭王真心显露，可若是昭王当真流露了半点不从，太子就会认为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昭王果真居心叵测。”

红鸳冷笑：“到底是没有母亲的孩子更可怜，还是没有母后的太子更可怜些？齐氏式微，太子始终不甘心，加之前有九殿下回宫，后有昭王成人，圣眷正浓，他此刻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际，生怕自己的太子之位朝不保夕，这才一次又一次下手。他连自己的父皇都不相信，又怎能相信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中宫娘娘？昭王没有夺嫡之心，焉知魏后没有，白家没有，朝堂上上下下拥护昭王的臣子没有？太子逼的是昭王，可谁又在逼太子呢？”

她的话一阵见血，字字珠玑，叫人听了丧胆，燕清安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接话：“兔子急了也咬人，为了尊严与性命，昭王反抗也在情理之中，可因此被太子针对，未免无辜。”

“这宫里人，有谁不无辜？又有谁无辜？你们二人，身处这个位置，又全无半点私心吗？”

燕清安和师胧卿心虚地对望一眼，不再吱声。

红鸳的声音清冷得像高原碎雪：“人心本就是偏的，无可厚非，若是把自己搭进去了，那才是不值当。”

她的话含蓄却警戒：“亲耕礼的预演要开始了，你们且下去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