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神弃神
夜色渐浓,月色溶溶,素光如练,天边缓缓浮现几颗零散的星子,俯瞰人间万象。
街边的商铺店家逐一挂上灯笼,整条街道上都泛着柔和的光芒,原本宽敞无比的康庄大道,因为熙熙攘攘的人群竟也显得稍稍拥挤起来。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万民皆安,一派祥和景象。
今夜的盛缁,似乎活了起来,比白日里更热闹。
青棠少有机会出街游玩,看到路边商贩吆喝着卖糖葫芦、糖人,不免眼睛都直了,拉着青棣的手穿梭在人群中,一刻都不愿停歇。
青棣望了望对着翻糖师傅惊呼不已的青棠,有些头疼地转头对梁子谨抱歉道:“梁公子,家妹顽劣,难为你陪我一道跑来跑去的。今夜盛缁城并未宵禁,公子若是不喜嘈杂,也可以去茶楼听听评书,待我遇见何公子,便让他们去茶楼寻你,也好过在这累脚站着。”
梁子谨意外地挑挑眉,目光在不远处的摊位旁挑选面具的燕清安与萧允贞二人的身上游走片刻,随即收回目光,又飞快地扫视一圈四周。
他注意到了,周边有好几位身着常服,看似漫不经心地在闲逛,身上却配着长剑的男子正用余光紧张地关注着摊位前的二位姑娘。
然后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对着眼前一脸窘迫的女子道:“无妨。公主带来的侍卫自然是看护着公主,你家姑娘待在公主身边也安全。至于你,你可曾携了你们燕府的人来?”
梁子谨很少笑,他总是绷着一张脸,显得有些凶,他那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里时常透着一股寒气,似乎是在释放一道“生人勿近”的警告。
他的反问一针见血,却刺得青棣脸顿时煞白——旧燕府的尴尬处境谁人不知,又哪里养得起那么多家仆家丁?
虽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青棣也明白梁子谨绝无讥讽之意,可心里到底还是忍不住泛起隐隐的酸意:“诚如公子所言,可这大街上人来人往,不会出事的,奴多谢公子体恤。”
听到这话,梁子谨又忍不住皱起眉头,可眼前女子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他虽莫名其妙她情绪骤然的低落,但终究是耐下了性子:“你一介女流,若真有什么事,惊扰了一大街的人,于名声于颜面都不好,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青棣想起某日当街被傅家三郎纠缠的场景,顿时反应过来,脸不免羞红了几分,她猛地抬起头制止他:“梁公子,还望不要再提此事了。”
眼中颇有恳切意味。
他点点头:“若你出什么了事,何兄必然要唠叨我。所以,若我就在此处,于你于我都能省去不少麻烦。”
适时,翻糖师傅递给青棠方翻好的糖人,小小孩童欢喜接过,踮起脚尖高高举起:“阿姐,你也尝尝吗?”
她回神,发觉周边路人越发多了,便熟络地半蹲下身将她抱起,稳稳地搂在怀中。
她又听见男子的轻咳声:“方才……若是我说的话不妥,还望见谅。”
她微怔,却未曾发觉自己的双颊再次滚烫起来,身侧飘来甘甜的糖香重新盖过她心底的酸涩。
青棣望了望燕清安,又看了看怀中的青棠,女童似乎是察觉她的为难,忽然开始拘谨地扯了一下她的衣领,好像在安抚姐姐,示意自己会乖乖的,不会给姑娘和姐姐添麻烦。而梁子谨倒也不曾主动靠近她,却始终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若是往南一步,他就绝不往北多走一步。
青棣瞧着青衣的寡言公子默默地跟着自己的模样,终究是忍不住轻笑出声:“阿棠紧张什么?既然夫人和姑娘都准了我们出门,便不会拘着我们了,这不,还有梁公子看着呢。”
见男子略显窘迫地又咳了几声,微微皱起的眉头宛如带着轻许警告,她不由笑得更深:“吃了糖人,阿棠还想去做什么?”
青棠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人群道:“母亲说,每年这时城中会有戏人舞龙,我想去看看那个。”
“好。”青棣点点头,向梁子谨走去,主动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公子之前从未来过盛缁,想必也没见过盛缁城的年景,不若一同前去吧?”
梁子谨一愕,难得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这是自然,我跟着你就是……”
青棣从善如流站在了与他并排而行的位置:“公子,并非让你跟着我,我说的是一同前去。”
他蓦然止住脚步,没有回应,直到青棠忍不住靠向他,伸出小手,稚声唤:“梁家哥哥,一起去吧。”
他晃神,垂首望着那只半空中的胖乎乎的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向来不苟言笑的脸柔和下来几分,檐下明晃晃的灯笼因风摇晃,冷津津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流转,生生迸发出暖意,正如在他面前一直小心谨慎的少女此刻也会用期待的、明亮的双眼注视他,也正如在众人面前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也会舒展开双眉,嘴角轻扬。
他同样伸手,勾了勾青棠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