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皆兵
青棣手一抖,险些把梳子甩在地上,难免不安道:“怎会?姑娘一向是最小心不过的人,怎么会冲撞贵人呢?”
燕清安目光流转,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狡黠,活像一只刚逮捕到猎物的小狐:“是六殿下啊。”
待听清楚身份,青棣这才松下一口气,转念又意识到自家姑娘的有意戏弄,暗自懊恼不已,又好气又好笑,柔声低问:“奴猜着,是不是同师姑娘有关?”
闻言,燕清安不觉心惊肉跳,安然垂在水中的手不自觉收紧。她轻轻点头,下意识地向浴堂屏风处望去:“你也瞧出来了?”若是连青棣也看得出,那其他人呢?会不会有人故意拿此作文章?
萧应觉属意师胧卿,她是知道的。但她没想到竟如此明显。
他是大临当朝六皇子,胧卿是丞相嫡长女,若非胧卿至今乃定天阁的人,他们二人也算一双才子佳人,真正的门当户对。可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让她觉得头疼。
定天阁为帝权谋,掌握诸多国家机密。一位皇子,又并非身居太子之位,同定天阁的女弟子扯出什么谣言,的确引人瞩目,让人怀疑,若是真惹来一些容易掀起腥风血雨的话才是不妙。
青棣缓缓梳理着手中女孩如瀑的乌发,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只能勉强一笑:
“虽说奴看得出来,又怎能知晓别人就一定看得出来呢?六殿下与师姑娘不经常见面,哪怕是亲近之人许也只能察觉出些许不妥来,可没有证据的事,怎能到处乱讲?况既是亲近之人,哪有随意出卖主子的事?更何况对方是位高的皇子,想来不会传到外人的耳朵里。”
亲近之人,并非没有背信弃义之辈。
但青棣的话点醒了燕清安,不管萧应觉对师胧卿存了怎样的心思,他也知礼懂分寸,且在外人眼里,师胧卿不过是处在豆蔻年华的孩子,就算他对她颇有几分照顾,又能看出什么呢?
燕清安自嘲地笑一笑。反倒是她自己多事了,如此草木皆兵,反而叫人生疑了。
若萧应觉对师胧卿确是真心,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好归宿呢?
“好在师姑娘不自知,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
燕清安慢慢闭上眼,将身体放松下来,任清水在身体上流淌,好似只有这样思绪也能随着水流窜而去。
胧卿……对待他的心意,你究竟是真的看不出,还是假装看不见呢?
经一夜雨水洗涤,仿佛洗净了世间肮脏,次日清晨的空气里还残留着隔日里的花香,苑内栽种的合欢树的叶片上,晶莹的露珠比玉石还要剔透,煞是好看。
燕清安用过早膳,将房内书册收拾妥当,忽然忆起师胧卿还在病中,忙唤来青棣一同前去探望。
文津苑算不上很大,东西两苑之间的距离却不近。苑道上的雨迹未干,一路走来,连鞋底都湿了大半。西苑看守的小婢子见燕清安二人前来,刚想通报但被燕清安一手拦住。
她放轻脚步,提裙上了台阶,在进内屋的珠帘前停下,果真听见屋内传来似有若无的刻意压低的咳嗽声和低声细语的嘱咐声。
她蹙蹙眉,伸手撩起珠帘,连带动的冷风都伴着一股幽香。
珠玉轻碰的细碎声响惊动了半倚在香几上的人。
她正在病中,可以看得出脸上没有什么好气色,但依然描着精致的宫妆,为本来端庄美丽的容色添了几分红润,除去眉宇间的倦气,瞧着和平常没多大区别。
美人起身正欲相迎,冷不丁被漏进的凉风一惊,又咳了起来。
燕清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上前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凉得可怕,眉更拧紧:“怎么不叫人备个暖炉?你身子不好,强撑着怎么受得住?”
师胧卿不欲将寒气过给燕清安,忙将手自她手中收回,抬袖掩了掩唇,弯着眼睛笑:“方开春,哪里用得到暖炉,过几日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一旁立着的斐玉听了不高兴,一嘟嘴就朝燕清安告状:
“燕姑娘,你可劝劝咱们姑娘。奴说了这天还冷,将库房里压着的暖炉拿来,可姑娘就是不听,这也罢了,就是药局开的药也不喝,这都拖了好多天了,这不,身体一日比一日差。”
师胧卿嗔看了斐玉一眼,知道小丫头嘴快,她是拦也拦不住的,索性不作声。
“几日?”燕清安古怪地盯着师胧卿,颇不解,“既然如此,为何不好好吃药?”
师胧卿被看得不好意思,半晌才咬着唇尴尬道:“我怕苦。”
燕清安心底舒了一口气,连眉目也舒展开了。
她见一旁小桌上的瓷盘里盛有一些蜜枣,起身随手抓了一把塞进师胧卿手里,又嘱咐斐玉去端药碗,方将师胧卿额前碎发捋至耳后,笑言:“这不是有药后甜食吗?亏师父不在,若等师父回来,你怕是连这蜜枣都没有了。”
若等师父回来,再苦的药也得强撑着喝完。
师胧卿想起小时候燕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