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小家女(二十)
之前的每一年,她都会提起这个问题,赵问天每一次的回答都是学业未就,不敢科考。
容晚月本已做好赵问天这次还不会去的准备,但赵问天终于给出她一个不一样的答案:“这一次要同容娘子一起回到京州,参加科考。”
赵问天的话语中还意有所指:“容娘子带我来到暮苍山,让我有幸拜温老夫子为师,这份大恩,或许到京州之后,我也终于能找到机会报答。”
赵问天目光如炬,容晚月浅浅一笑,未做回答。
芦苇对两人要一起离开感到很不舍,但毕竟已经长大,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拉着容晚月的衣角不放,只是将容晚月一路送到山下:“小姐,等我也能科考的时候,我就去找你。”
芦苇到现在还是相信自己可以科考,容晚月也没有戳破她的梦想,只是像小时候一样摸摸芦苇的头,鼓励她道:“等回来你要科考的时候,我也来接你。”
和芦苇告别离开暮苍山后,容晚月和赵问天一起骑马回京州,两人并肩进城,这一幕场景正撞进将要出城的林盛眼中。
颓圮的城墙外夕阳西下,橙红色的霞光笼罩天地四野,西风秋草,远山一线,这原本应该是苍凉粗犷的景色,但并肩骑行交谈的两人,让这样的场景都变得缱绻起来。
林盛不由自主驾马走到容晚月身前。
赵问天并未见过林盛,疑惑地转头去看容晚月。
他这样下意识的动作让林盛握着缰绳的手不由紧上几分,林盛看向容晚月,嘲讽道:“容氏,你是要再嫁吗?”
赵问天见两人似有旧,本不想掺和,可想着容晚月带他拜师的恩情,终于还是驾马后退半尺,守在容晚月身后。
但他的这个动作愈发证明两人的关系匪浅。
林盛不知道自己心底的怒火从何而来:“他知道你从前嫁过我吗?”
“御史大人慎言。”
容晚月的声音并不大,但她的眼神却足够疏离,就好像是从前他们相处过的亲密时光都不存在一样,林盛一顿,心里感觉到细细密密的疼。
和离至今六年,这六年的时光里,发生过太多变化。
他的经济状况愈发拮据,家里的吵闹越来越多,婉儿嫁人,母亲生病……
虽然他在朝中还是人人尊敬的御史大人,可除此之外,他好像无比失败。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同容晚月和离是一个错误。
林盛压下自己心底的不悦,软下语气:“容氏,我有话想同你说。”
他的目光暗示性地看向赵问天,似乎是想让他离开。
但容晚月对他想要说什么并不感兴趣。
她只是淡淡开口:“御史大人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这里并无旁人。”
林盛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容晚月一直盯着林盛的脸,自然没有错过他的表情变化,她微微蹙眉,忽而轻轻笑起来。
林盛看着她,略感难堪:“你笑什么?”
“从前的御史大人,可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容晚月面上笑意愈深,“但是现在,你与从前似乎已经差得太多。”
容晚月的语气轻松起来,愿意同林盛多说一些:“你知道我这几年为什么一直在拼命做生意吗?”
林盛这几年也听说过容晚月的事迹。
同他和离后的容晚月南下北上,东奔西走,每年都在扩大自己的生意。
她去过岭南,到过西域,哪怕数次深陷险境,但从未有哪一次危险能够阻止她,也从未有哪一次成功能够让她停下脚步。
她做生意的架势,比许多做生意的男人都要拼。
他确实不理解容晚月为什么会这样做。
林盛静静看着容晚月,等着她解答自己的疑惑。
容晚月坦率地告诉林盛自己的答案:“因为我一直有一个想法,我想要超过你。”
“你是御史,我想要扳倒你,我想要超过你,所以,我才会努力赚钱。”
林盛听完只觉得荒谬,他皱着眉头不悦道:“容氏,你在胡说什么?”
容晚月根本不在乎林盛的情绪,只摇摇头怜悯地看着他:“原本我以为这个目标很难,可现在看来,我马上就会实现我的目标,林盛,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天之骄子。”
可笑!
原本想要出口的话就此吞入口中,林盛冷笑着离开:“容氏,我是当朝御史,你有什么本事能扳倒我?”
他的背影有落荒而逃的味道,容晚月眼中都带着笑意。
曾经光风霁月的御史林盛,现在是她一句话都能影响到他心境的林盛。
他在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