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小家女(二十)
纵然到现在已过五年,但容晚月一直记得自己睁眼的那一刻。
她看见灿金云霞从东方升起,看见西域不知名的鸟雀展翅飞翔,夹着微尘的风从耳边轻柔吹过,她从地上站起来,身处一地狼藉中,却并不因为自己昨夜所经历过的不好的一切感到失望。
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荷包,带着那一个荷包,独自往西域赶去。
虽然艰难,但仍功成。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起来那个夜晚系统问过她的问题:“你现在还想超过林盛吗?”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
每想起一次这个问题,容晚月的决心只会更加坚定。
“容娘子,这是今年京州的账本。”
“容娘子,这是江州七家店铺的账本。”
“容娘子,这是渝州今年送过来的账本。”
五年的时间,容晚月的生意因为从西域带过来的香料扩大许多。
因为西域的香料,她特地请来京州有名的厨师试菜,一天又一天,一道又一道,花上两年的时间,她请的厨师终于可以将香料完美运用于菜品之中。
她开酒楼,开香料铺子,开卤味馆……
回渝州祭祖的那一年,容晚月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还有四年,她一定会超过林盛的吧?
容晚月微微失神。
“容娘子?”
正值年终,今天是各州管事来送账本的一天,可不能出错,陶行如今已经是容晚月身边的大管事,这种时刻自然跟在她身边,眼见容晚月一言不发,急忙上前两步轻唤容晚月。
容晚月被他唤得回过神来。
陶行将各州的账本呈到她面前。
待客的大厅里,各州的管事按次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厅内暖意融融,但各州管事看着上首坐着的容晚月翻看账本,却下意识紧张起来。
京州、江州、渝州……
容晚月并未在意管事们的反应,只是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账本。
看账本是枯燥无味的事情,但一年一年这样做下来,倒也习惯,只是,总有人还是不长记性。
容晚月将渝州的账本单挑出来,放在一旁,含笑看向下面的各位管事。
“账本数目太过繁杂,还需要数天时间才能整理好,各位管事舟车劳顿,也不必在此陪我,已经是午饭时间,大家先去用饭吧!”
“是。”
容晚月说完话,陶行便引着众人离开,容晚月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拿着渝州的账本去找俞仲。
“又是渝州?”俞仲近两年已经不怎么管事,住在府中颐养天年,但容晚月拿着渝州的账本来找他,俞仲只扫一眼便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
“渝州的管事常平五年前便造假账,被查出来后说自己需要养家糊口,当时我根基未稳,加上俞伯您也为他求情,我只罚他一年的供奉稍作惩罚。”
“两年前他又故技重施,借口家中母亲病重贪墨银钱,他的母亲拖着病体来求我,他把所有贪的银钱交还,我又饶他一次。”
“俞伯,这是第三次。”
容晚月说话的时候面上并无不悦之色,但语气却已经给常平的命运做下决定。
俞仲知道,她不会再容忍。
哪怕常平之前是同自己一样跟随容老爷四处奔波的老人。
俞仲似欣慰似怀念地开口:“大小姐还记得咱们第一家铺子开张的时候吗?”
容晚月微微点头。
俞仲继续说道:“当时大小姐初次做生意,第一家铺子,大小姐想按照老爷从前的章程来做。”
“我告诉大小姐,你要走的是自己的道路,不必将自己放在老爷的阴影之下。”
“大小姐回答我,等到日后生意做大,会自己制定一份属于自己的章程。”
俞仲说着叹一口气,浑浊的眼珠已经略有湿意:“大小姐现在已经足够有能力,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必顾忌什么。”
俞仲说完便佝偻着身子回房休息,他的身上已经遍布沧桑。
容晚月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这几年做的生意,基本上都是雇佣的年轻人,只有渝州——
她长大的地方,她的故乡,那里所有铺子的掌柜管事,都是曾经在容家做过活儿的老人。
她总对渝州的人怀着一种不忍之情。
可——她容忍得好像已经太久。
容晚月拿着账本离开。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是五个月之后,渝州的所有铺子重新招人走上正轨,容晚月离开渝州,顺路去江州看芦苇和赵问天。
赵问天已经拜温老夫子为师,随他学习五年。
“赵大哥今年要参加科举吗?”私下同赵问天叙旧时,容晚月又一次提起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