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三)
码头,日暮。
江沅今天穿的是一袭天蓝色的旗袍,四月的江风微凉,还套了件米白色小杉在外面,掩住了腰身的曼妙。
昨晚的舞会,如约进行到晚上八点就结束,江沅告诉章笙不要打开相机里面的东西,只照着型号买台新的就行,章笙笑了笑不语,转身踏如厅外的夜色里,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她干脆在厅内找了个软座坐下,硬是等到江中信从二楼的书房出来了才一起回的家。
她还在思索着这男人究竟有什么本事,一脸势在必得的傲慢,却又想到怕不是什么故作搭讪的把戏?哐骗她来这里......
江沅摇着脑袋,不去想这种事情,家里的司机就在远处等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大声呼喊就行。
一阵轰隆声从头顶传来,她悻悻地抬头望去。
只见一架机头低压,传出“呜”的一声的飞机威风地从天空划过,在将夜的黄昏下像是一颗闪耀的彗星又照亮了天空。
江沅望着那架飞机的方向侧过身体,像是等待它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那种眷恋,是天空中仅存的微光,不舍得它吞没在漆黑里不着边际。
空军之于当下的重要,江沅早在女子大学的课程上就了解到了。比起陆军防备的建设,空中军事力量的培养更加困难,不仅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去购进飞机,战后的保养工程也十分巨大。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燃油的味道,在惊呼过后便是一阵呛鼻的咳嗽。
约莫又等待了一刻钟,章笙从一辆军用的轿车上下来,身上飞行员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保持着风尘仆仆的样子立在江沅的面前。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相机,一副意料之中的从容,说道:“你看,是不是这种的。”
江沅看着眼前穿着飞行员衣服的章笙,明白了刚才驾驶那架飞行员的人就是他,低头去看他怀中的东西,心里竟生出些奇怪的害羞来。
她在害羞些什么呢?是一个男子为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驱驾到几百里之外的上海买相机呢?还是在为之前以不良之心揣测男子的行为而觉得羞恼呢?
见眼前的女人没有伸出手去接,章笙有提高些音量道:“小姐,你看看,是不是这台?”说着还用手兜了兜。
江沅见状,宝贝似地一把拿了过来,捧在怀里,说道:“诶诶,你可小心点,这相机又不是面团,哪能兜来兜去的。”
“那你还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没有。”
江沅没有继续在说了,只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章笙继续开口说道:“还不知小姐芳名呢?见了三次面,还不知怎么称呼你。”
江沅惊地抬头,“三次面?今日加昨日总不过两次而已。”
“我昨日一共见到小姐两次,一次在这里,”章笙指了指江边的石梯处,“一次在刘主席的舞会上。”
“在这里?”江沅脑子里飞快的闪过“码头”、“飞机”、“市政府舞会”这几个关键词,被点醒般开口道:“莫不是你就是即将上任的驻防渝城第一驱逐机大队队长章笙?”
章笙惊讶,“小姐怎么知道?昨日小姐也出席刘主席的舞会,不知是哪位高官的女儿?”
“家父江中信,单名一个沅字,沅湘流不尽的沅。”江沅缓缓开口,恭谨地说出父亲的名字。
“沅湘流不尽,屈子怨何深。令尊为何取这样幽怨的名字?”
“如今国不将国,家不成家,家父也只是苦诉衷肠,求国泰民安而已。”江沅说着,眼里蒙上一层浅浅的雾,可能是想起昨日在码头看见的场景,苦楚涌上心头,脸上收不住难色。
章笙注意到她的惆怅,连忙扯开话题道:“咳,天色也不早了,我送江小姐回家吧。”
“不劳驾,司机早就在中央街口等着呢。”
“那我送江小姐到街口。”
章笙固执发言,毫不让步,江沅也不好在做拒绝,将相机挂在脖子上,点头应允。
脚下石板略有些松动,可能是常年累月的踩踏和年久失修的结果。章笙看着江沅穿着的小皮鞋,微微带着点坡跟,于是他抬起胳膊,轻声道:“江小姐要是不好走,干脆抓住在下的胳膊,这样路也好走稳些。”
江沅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笑着回答:“不碍事,就是带了一丁点的坡跟,这条路我常走的。”
“还是小心些为好,”章笙说着就牵起江沅的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小姐只是抓着在下的胳膊,不是挽住在下的胳膊,不必拘礼。”
他温热的手掌牵起江沅的手,轻轻地一用力,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在靠近的动作里慢慢缩短。
手被强硬地放在了章笙的胳膊上,加上他这番话,这下江沅也不好做出什么反抗。
她的手也许是太小了,抓在章笙的胳膊上只能捏住一半的面积,抵在手里的衣料很是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