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像感冒
清晨,当和煦的阳光穿过院外那棵香樟树旁逸斜出的枝干,掠过树梢,在淡青色的纱窗上和窗旁的书桌上映上树叶斑斑驳驳的影子时,北栀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窗户是开着的,清凉湿润的晨风透过纱窗从窗外涌了进来,微微吹散了她残留的睡意。
起身拉上白色的纱质窗帘,北栀揉着惺忪的睡眼,在书桌上摆放的镜子面前坐了下来,动作缓慢地拿起木齿梳梳直了及腰的长发,打着哈欠往楼下走去。
脚上穿着的是爷爷昨天从集市上新买回来的凉拖,天蓝色,上面印着凯蒂猫,和枕头被子上的图案一样,猫咪的右耳上都戴着蓝色的小蝴蝶结。
北栀很喜欢凯蒂猫,自然也很喜欢这双凉拖,这些东西虽然被爷爷从集市不同的地方买来,可看上去却像是配套的一样。
只是凉拖的鞋底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有一点点硬,踩在阁楼的木地板上,会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就像是偷穿了大人的高跟鞋一样。
来到楼下后,北栀发现屋门关着,爷爷奶奶还有小姑都不知道去哪了。她走到客厅,看了看墙壁上的圆钟,发现才七点。
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少做梦了,每天早上醒过来,一般都在这个时间点。
北栀走到客厅对面,推开了奶奶的房门后发现妹妹还在床上睡觉。
藕粉色的蚊帐里传来妹妹均匀的呼吸声,她站在原地发了下呆,轻轻地走了过去。目光从北茉露在外面的小脚丫子一路向上攀爬,掠过了那床和蚊帐同样颜色,也印着凯蒂猫的小薄被,最后定在了北茉粉嫩的脸颊和纤长的睫毛上。
自从爸爸妈妈去世后,妹妹就不太爱说话了,心情也越来越敏感,一点小事惹得她不高兴就会瘪起嘴来哭个昏天黑地,没完没了。
就像前天,爷爷奶奶去地里干活去了,她们俩坐在一起吃石榴。北栀剥石榴的时候不小心飞溅了两滴汁水到妹妹的裙子上,妹妹就开始嚎啕大哭,说姐姐把她的裙子弄脏了,非逼着北栀给她用纸巾擦干净。
石榴汁哪里是纸巾能擦干净的,北栀用上了肥皂水都擦不干净,最后还把妹妹的裙子给弄湿了。没办法,她只能先软言安慰着,道了个歉,说奶奶回来后就会帮她把裙子洗干净。然而妹妹满腔怒气,犟起来的时候哪里能听得进去劝,她只满脑子认定是姐姐把自己的裙子弄脏了,当即就抓起地上的石榴皮和不小心剥落的几颗石榴,捏碎了丢到了北栀的白色裙子上。
北栀当时简直被气了个半死。
虽然说爸爸妈妈不在了,她作为姐姐,应该是要好好照顾妹妹。可再怎么样,她毕竟也还是个孩子,一个忍不住,就和妹妹吵了起来,进而演变成拿起地上的石榴皮互扔起来。
鸡飞狗跳了好一阵,直到爷爷奶奶回家后事情才被平息。
和爸妈的处理方式不同,爷爷奶奶并没有动手,而是详细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最后一碗水端平。
两个人都挨了批。
不过事后奶奶还是偷偷拉住了北栀,语重心长地说:“栀栀,你也知道爸爸妈妈走了,茉茉又还小,平时你多照顾一下她,茉茉有时候脾气是犟,不太懂事,但是你也知道她最近一直做噩梦,晚上哭着要妈妈,你是姐姐,有些小事就先让一下,以后奶奶慢慢地去教她,两个人要好好相处,别总吵架打架。”
听奶奶这样说之后,北栀很自责,其实吵到后面,她看到妹妹胸膛上下起伏,眼泪簌簌落下的样子时,心就已经软了下来。
吵到最后她自己也累了,怒气渐渐退潮,心里留下来一片空旷如沙漠般的荒凉和深深的失落。
争吵有时候是没有意义的,但为什么人们总忍不住自己的怒气想要去争吵?
她真的有点做不到,每次吵完打完架后,她总是发誓下一次要做一个好姐姐,好好照顾妹妹,可看上去这么乖巧可爱的妹妹,却总能用各种方式把她气得半死。
北栀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轻轻把门带上了。
从廊檐下传来风铃清脆的声响,北栀挠着有点痒的头皮,拉开没有闩好的门,打着哈欠走到了外面,一屁股坐在了爷爷的老藤椅上。
目光在庭院繁盛的花木中游离着,寻找着爷爷的身影。每天早上爷爷起床后,都会先给院子里的花木浇水。
一眼望去,这个由爷爷奶奶精心营造的小庭院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总有当季的花朵悄然盛放。
大部分花北栀都能记得住名字,还有一些花的花名爷爷以前告诉过她,但她忘记了。
但自始至终她一直牢牢记得,爷爷最喜欢的花是栀子,奶奶最喜欢的是茉莉。
这也是她和妹妹名字的由来。
盛夏八月,眼前庭院里的花朵开得很灿烂。
砖石垒成的院墙上爬缠了两种不同颜色的花,右边院墙上的是牵牛,它的鲜嫩的藤叶像潮水一样一路蔓延,几乎要把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