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爹爹,为什么说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啊?”尚且不满八岁的小月宁举着书,追在林父的屁股后面问着。
一直被吵来烦去的林父非但没有恼火,反而乐呵呵地坐下来,将小月宁抱在了自己腿上,耐心引导着:“你是不认同这句话吗?”
“女儿是觉得,一个人如何才能知道全天下人的忧和乐呢?就像我,很多时候根本想不通父亲在担忧什么?”
小月宁回话的神情极为认真,反而逗乐了林父。“哈哈哈——你想不通爹爹,那是因为你年纪还小。”说着,他用指尖轻轻刮了一下小月宁的鼻子,“你要永远记住,你是我林家的女儿,是祥宁郡主。虽说女子不能入朝堂,可你身为郡主,也该对天下人怀有悲天悯人之心,也该知道老百姓最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呢?”小月宁有些似懂非懂。
林父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给了小月宁听:“他们与你的想法差不多。你想要漂亮的裙衫,想要好吃的糕点,想要爹爹不严厉。他们也想要丰衣足食、政策放宽。”
经过这么一番类比,小月宁很快就明白了这些话中的含义。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抛出了新的问题:“那……他们的愿望实现了吗?”
“还没有。”林父并没有因为想要照顾孩子的美好幻想而去扭曲事实,“所以啊,爹爹每天在担忧的就是这点。”
“那爹爹想出法子了嘛?”小月宁急得晃了晃林父的胳膊。
林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有法子,却用不上。”
这个回答超出了小月宁的理解范围,她只能歪着脑袋问:“什么意思?”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说罢,林父重重地叹了口气。
紧接着一阵风吹来,屋子里的陈设再次消失,又是无尽的黑暗,以及从黑暗中传来的声音。
“月儿,乖月儿。娘亲去天上做星星了,以后爹爹陪着月儿,好不好?”
浑厚的中年男声在月宁的背后响起。她本能地转过身,却只能看见一团柔和的白光,和白光中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
她想走近一些,可无论怎么走也触碰不到他。忽然,一个小女孩从自己身边跑过,直直撞向了那个人的怀抱。
手舞足蹈的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喊着:“爹爹,爹爹!刚才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夸我可爱,给了我一串糖葫芦吃!”
那个高大的身影将女孩抱在怀里,语调温柔:“那你给老爷爷铜钱了嘛?”
“啊?没有……”小姑娘像是第一次听说吃糖葫芦要给铜钱,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带爹爹去找那位老爷爷。”男人的语气中多了不可置疑的严厉,“我们要把铜钱还给爷爷,否则便是偷抢!百姓们的日子本就过的辛苦,好不容易有一门赖以生存的营生,我们可不能占他们的便宜。”
“好!”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
眼看两人的背影越来越远,月宁急着较快脚步追了上去。
“爹爹!是我!我是月儿啊!爹爹!”
可无论她如何追赶叫喊,对方依然离她远去,始终都没有回应。
“爹爹!爹爹!”
扑通一声,月宁从床上滚了下来,将自己摔清醒了。
“嘶——”
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和胳膊,勉强站起身来,才发现枕头早已被自己泪湿。昨晚忙了一整夜,现只迷瞪了一小会儿,这身上还是困乏得很。
强撑着洗漱完,月宁推门走出去,发现今日院中寂静得不同寻常。
此时一位过路的嬷嬷见到月宁,好心提醒道:“姑娘醒啦!主君陪同二皇子前往北郊巡营去了,要三日后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也好松快松快了!”
“多谢嬷嬷告知!”
他竟然不在,那我岂不是可以随意乱转了……月宁在心中默念着。
四周围的女使小厮都在偷懒休息,也无人在意月宁,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去顾青白的书房看一看。
然后还没走几步,她就被几个侍卫拦了下来:“姑娘,没有主君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去前院。”
“我才来,不懂规矩。这就离开。”月宁笑着赔礼,同时又偷偷观望了一眼。
书房就在不远处,门口还有一队侍卫在站岗。
守得这么严实,得另想法子才能进去了。月宁在心里犯嘀咕。
这时,旁边有几个丫鬟的交谈声吸引了月宁的注意。
“那边跪着的人是谁呀?看着身子精壮,模样也生得挺俊俏。”
“他呀!就是前几天新来的看门小厮。听说昨夜本该是他值守,结果他跑出去喝酒赌钱,直到快天亮才回来,管事的这才罚他跪着。”
“啊——原来是个只知赌钱的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