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视野彻底变得一片漆黑，我什么也看不到了，但我不敢停。

我拼命地奔跑！奔跑！奔跑！

雨水浸透我的鞋袜，我不敢停。

堆积的杂物磕碰我的手臂，我不敢停。

踢到台阶栽倒在地，我连滚带爬地起来，还是不敢停！

我感觉不到冷，感觉不到疼，我只觉得踹不上气，只觉得恶心。

我从来不知道，一条百十来米的巷子，能有这么长，长到仿佛永远也看不见尽头，长到拼尽全力也够不到一丁点希望。

衣领突然被拽住了，一股大力袭来，我顷刻间失去平衡，扑倒在地。我甚至忘了尖叫，直到被人强硬地翻过来，破碎的音节才冲破喉咙。

“啊！啊——呜！呜呜！”

可惜还没来得及化作求救信号，就被尽数堵在了嘴巴里。来人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巴，粗糙的皮肤硌得脸生疼，腥臭味灌进口鼻，激地肠胃一阵痉挛。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毫不犹豫，我狠狠闭嘴，上下颌骨用力聚拢，和着中间粗糙的皮肉。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的瞬间，我听到了一声如野兽般嘶哑的嚎叫。

“啪！”

紧接着，左脸就被甩了狠狠一耳光。剧痛使我张开嘴，同时，左耳开始嗡鸣，视野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斑。

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喉咙就又被掐住，鹰一样的爪子捏在我的脖颈上，慢慢用力，缓缓收拢，一点一点地剥夺我赖以生存的氧气。

窒息感袭来，铺天盖地，我觉得我快死了。

原来，真正的死亡是这样的，没有什么走马灯，更没有什么留恋不舍，有的只是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的大脑和刻进骨子里的汹涌求生欲。

我拼命地挣扎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只为了摆脱喉咙上的禁锢。

许是我的挣扎起了作用，又许是那人并不想就这样杀了我，总之，死命捏住我喉咙的手松开了。

空气重新灌进胸腔，填充我几近枯竭的肺腑，我大口地喘息着、咳嗽着，涎水混着血水从我的嘴角蜿蜒而下。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我面前的脸。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眼窝凹陷，颧骨突出，颌骨萎缩，若不是还有张布满刀疤的面皮，活生生就是一个骷髅！

此刻，那双嵌在眼窝里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令人作呕的欲望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我吞噬。哦不，不是一双，是一只——他的左眼上蒙着一层污浊的白雾。

“你，你想要干什么……”颤抖的不成样的声音溢出喉间，沙哑又艰涩。

他控制住我，咧了咧嘴，露出一排缺了门板的黑黄牙齿。

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是弱者面对强者的乞求吗？还是羔羊最后无力的哀嚎？我真的要任人宰割吗？在这甚至不属于我的异世界？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还没回家，没完成学业，没实现理想，我不能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我奋力地想要挣脱桎梏。

我不明白，为什么瘦如枯枝的手臂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任凭我如何挣扎也不能撼动分毫。

雨还在下，且愈来愈大，衣服已经被雨水浸透。上衣是带纽扣的衬衫，裤子则是宽松的休闲裤。

腿部的皮肤很快感受到了水泥地面的摩擦和雨水的击打，我大睁着眼，任凭雨水滴落进眼睛，然后顺着眼眶滑出去。

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划破了暗无天际的夜，转瞬即逝的白光里，我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站在巷口，撑着伞，雨水顺着伞面滑落，在他周身打出一圈别样的水花。明明是个隐匿在黑暗的中的人，却偏偏生了一头耀眼的铂金色长发。

这一刻，我仿佛看见了神明。

“先生，救救我……救救我！”

微弱的呼声慢慢变强，虽然依旧不大，但我确信，他能听见。

随着我的呼声，那人也停止了动作，松开抓住我的手，继而警惕地抬起头。

他举着伞走过来了。一步、两步、三步……最终停在距离我三米远的地方。

“我为什么要救你？”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

他右手撑着伞，左手插在口袋里，绿眸眯着，唇角翘着，他在笑。

古怪的“嚯嚯”声从身上传来，伴着躯体的抖动，那人也在笑。

我突然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来救我的，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明白，大概是以前被保护的太好了。

当然，换个人我或许还可以指望一下，可惜他是琴酒。指着一个杀*手来救人，真以为全世界都在演《这个杀手不太冷》了？陆小云，你怕不是太天真了。

没有谁能保护谁一辈子，一个人最后的底牌，最终的底气，永远只会是他自己。

自己才能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