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征途

【三】

皓月当空，晚风清寒。杨蓬在城墙上来回踱步，眉宇紧蹙，步履沉重。

夏绫络披着裘袄站在一旁，看着夫君心事重重的样子，想上前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她多想替夫君分忧，却发现自己什么忙也帮不上。

杨蓬心中愤懑不平：如今天溟教大军压境，京师已危在旦夕，为何雁行府却迟迟收不到虎符的消息？究竟是朝廷不想请我们出兵，还是虎符使者遭遇了不测？若是朝廷不想请我们，那为何也不见其他二府出兵？沈清信上说他亦未收到虎符，也不知真假；至于海陵，更让人捉摸不透。可若是虎符使者遭遇不测，那又是谁的主意？

杨蓬陡然意识到，朝堂之上定有人包藏祸心，蓄意阻止三府勤王，想让京师落入贼人之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听从谁的号令？谁才是受益者？！

杨蓬面朝南方，俯瞰夜幕笼罩下的苍茫大地。目所不及之处，京师永安城在磐河畔巍然矗立，而此刻，它的上空已被沉重的阴霾所笼罩。

忽然，夜幕中一束飞速移动的火光吸引了杨蓬的注意。只见重山之间，一队快马正朝着城楼飞驰而来。

他们是南边回雁城派来的斥候，带来了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紧急军报！天溟教已向京师发起了总攻，京师告急！”

杨蓬剑眉深锁：京师危在旦夕，他却还未收到虎符，此刻应当出兵还是不出兵？！出兵就是违背了国法，不出兵就是置京师于不顾！

如今玄帐王庭刚刚退兵，将士们休息还不到半日，京师遇袭的消息却接踵而至，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实在是太过蹊跷。杨蓬已然察觉到，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幕后操纵这一切，他已然置身于巨大的阴谋漩涡之中。

然而，抉择之时已经到来。杨蓬始终铭记养父的教诲，习武从军便是为了守护雁行府的万千百姓。而如今京师一旦被贼军攻破，雁行府将会面临着关内天溟教和关外玄帐王庭的双重威胁，绝不可能独善其身。因此，国难当头，杨蓬唯有事急从权！

他果断下定决心，急召冯越、裴世勇前来议事。“冯将军听令！你速点麾下八千精骑，半个时辰后于关下集结，随我火速救援京师。”

冯越先是一惊，转而兴奋道：“末将领命！末将练兵数百日，为的正是此时！”

睡眼惺忪的裴世勇惊讶道：“噢？为何不等明日再发兵…好困…不不，末将啥也没说。”

“裴叔听令。”杨蓬对裴世勇道，“您速去通知各营，让先前那些随我们出关征战的将士们今夜好生修整。待明日，您点步、骑各五千，于正午之前发兵，于京师东边的磐河沿岸驻营，以作接应。”

裴世勇重重抱拳，朗声道：“哈哈，还是蓬儿懂得体恤将士们，末将领命！”

【四】

夜色苍茫，寒风呼啸，剑岭关内火光如昼。

夏绫络亲手为杨蓬穿上漆黑的铠甲，披上殷红的战袍，然后从背后给了他一个深深的拥抱，良久她才放手。

杨蓬走出府院，跨上踏雪乌骓，回首望向门前的那抹纤瘦的倩影：“绫络，照顾好自己，我会很快回来的。”

“夫君不必担心我，你多多保重。”夏绫络温婉一笑，微微垂首，不愿意让夫君看见自己眼角的泪花。

杨蓬点了点头，他微微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无言。

集结的号角响彻夜幕，杨蓬策马前行，目光如炬。

此刻，雁行铁骑已在关下集结完毕。杨蓬来到阵前，挥手下令。大军即刻开拔，战旗和铁甲汇成的黑色长河自北向南，乘着夜幕奔涌而去。

……

凉月孤寒，残烛摇曳，夏绫络独坐窗前，守着清冷的夜色。

夫君刚刚从战场上归来，与她重逢不到半日，又踏上了保家卫国的征途。他和爹爹真的很像，做事雷厉风行，从不犹豫。他们是夏家的骄傲，更是雁行府万千百姓的守护神。

蓦然，她想起夫君临别时的回眸。明朗月光下，杨蓬持戟立马，战袍轻扬，面容清冷威仪，宛如天君下凡。而他深邃的目光中，又蕴含着万般柔情与不舍，那是丈夫对妻子的挚爱与眷恋，跨越山河，矢志不渝。

然而下一刻，他的背影却变得越来越小，随着哒哒马蹄声，消失在了黑夜的尽头。

思及此处，绫络再也强撑不住，泪水浸润了眼眶，晕染了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