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琴
到昆仑山脚下,你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仅仅是一夕之间,原本青气与紫气绕成一团的仙山,现下却是一片哀凉的景色,明明飞檐黛瓦依旧,却好像什么也没有了,少了龙气的滋养,山上的这些花草鸟兽似乎都不再像从前那样灵气充足的模样。昆仑虚本就尚白,从前看见处处的帷帐门帘都白茫茫一片只觉纯净圣洁,如今看来,却是分外悲凉。
你又不由得唏嘘半晌,这赫赫威名的昆仑虚,一夜之间便变换了天地。可若是没有墨渊的魂飞魄散,如今变换天地的,就该是整个四海八荒。
叠风上仙迎了出来,看见是你,对你微微行了一礼,沉默片刻道:“还是要谢过白谣上仙,来若水送信,免去天族数万将士之灾。”
他说话时低垂着双眸,语气也不如你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儒雅轻快,你叹了口气,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他还不忘谢你这个恩情,为人之周到,没有失了他们昆仑虚之风范。
你摇摇头道:“叠风上仙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一个谢字。上仙……还是要节哀……”
他又是揖礼谢过,领着你去见阿姐。
阿姐沉默地坐在墨渊的仙身旁边,双目无神地望着她师父发呆,你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她也无甚反应的形容。
你只好这样默默陪她坐着。从前在狐狸洞的时候,她被阿爹阿娘打了,你总是刻意过去讨她的嫌,她气得追着打你,渐渐也就将方才的事情忘记了,阿姐总是这样,其实很是好哄,只是现在却不比从前那些时刻,她从小无忧无虑惯了,如今这个模样,叫你看了很是心疼。
你忽然想,若是自己当初没有去西海,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你顺利地历了劫,折颜不会替你挡了天雷,阿姐也不会被阿娘罚到昆仑虚来拜师。
或许你两个现在,还在青丘或是桃林喝着大酒品着春宫,而不是像这样枯坐在此,各怀心事、各自不安。
也不晓得坐了又多久,她忽然沙哑着开了口。
“我刚来昆仑虚的时候,很是不服我师父的。”
你忙坐直了,认认真真听她讲从前的事情。
她依旧望着墨渊,自顾自地说道:“可是自从他杀进瑶光上神的府邸来救我那次,我就彻底服了,你也晓得的,我师父总是能叫人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
“师父他最疼爱我,可是我却对不起他的疼爱。我不像其他师兄一样,要么为人周全、要么法术高强、要么课业优秀,我什么都不会,走出去只晓得强撑着一口气不丢昆仑虚的脸面罢了,可是我实在混账,还是免不了要师父来给我收拾烂摊子,是我没用。”
她缓缓弓下她的背,趴在墨渊身边,喃喃自语:“是十七没用。”
你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道:“不是你的错。那可是东皇钟,普天之下除了你师父,还有谁降得住它?你再厉害,又能如何呢?”
她没答你的话,趴在石床上虚弱地小声道:“阿谣,你回去吧,我要留在昆仑虚,我还没有报师父的恩。”
你本想说可是墨渊再无法承你的恩了,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心里头辗转半刻,还是说:“好,那你好好保重,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你起身时,看见阿姐阖着眼,安静得如睡着了一般,泪一颗颗落在墨渊的手边。
你终于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你正扇着眼角的水泽,以免撞见昆仑虚的人叫他们瞧见了愈发难过,便看见墨渊的二弟子急急忙忙快步走过,见你在此,还不忘停下来同你行礼。
你回礼问他:“请问上仙,可知道白真上神和折颜上神走了吗?”
“白真上神方才走了,折颜上神好像去了回音谷。”
他答得礼数周全,却神色不安,很着急的样子,你忙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他犹豫片刻,还是哽咽道:“师父坐下的神兽天织……方才……我在后山寻到了他的遗体……”
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前日天织一声叠一声铿锵有力的呼喊,你再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眼中的潮意漫上来之前,你只能匆匆告退。
你一路摸索着往回音谷去,可惜方才所见所闻俱是悲痛,本就不大好使的脑子更加迷糊,去过两次也找不到路,你干脆就在这昆仑虚随意走走,也权当散散心。
走着走着,竟闻到桃花的香气,你寻着味道找去,瞧见了一片桃林,虽没有十里,铺在山腰却也是一望无际。少了墨渊龙气的滋养,桃树或开或败,开得并不整齐,但原本就时值仲春,倒也是一片逞妍斗色。
桃花围绕的山间开出了个洞口,有悠悠酒香飘来,夹杂在一片清新淡雅的桃花香中,显得格外浓郁。
你竟无意间寻到了昆仑虚的酒窖。
从前总听阿姐说,墨渊酿的酒是天下一绝,连折颜的桃花酿也要甘拜下风,你从来是不服的,你总觉得桃花酿该是天下第一好酒,再好的酒是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