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灵殿
你是被外头震耳欲聋的行军声给吵醒的。
军帐中的床硬得很,又搭在石头地上,就导致地上的震动传到这里来的声音格外大。你昨夜睡得晚,后半段却睡得很沉,故而远处已经开战多时,你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
折颜正坐在昨夜他躺的那张小几前喝茶,见你醒了,啧啧道:“我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雷劈不醒’,这外头都快打完了,你才将将睡醒,看来你这一趟确实是没什么瞧热闹的福气。”
你唰地一下坐起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折颜悠哉悠哉地道:“不晓得,约摸……辰时?”
你难以置信,自己竟然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睡到辰时……昨夜你明明睡得不好,迷迷糊糊中好像还做了几个梦,按理说不该睡到这个点的……
该不会是他防着你去战场凑热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给你下了昏睡咒吧?
你心中疑窦顿起,将身上的被子一掀,极其严肃又认真地道:“你昨晚将我怎么了?”
他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咳得整张脸都是红的,还不忘在咳嗽的间隙抬起眼来欲言又止似笑非笑地看着你。
你这才反应过来这么个问法确实……不太妥当……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换言道:“我是说——是不是你,故意让我睡到这个点的?”
他缓了好几刻,在你忍不住想过去给他他拍两下背之前,总算将那口水咳了下去,眨着一双眼睛无辜道:“你都给我叠十几个昏睡咒了,我就给你加了一个,不是很公平又贴心么?”
呵,你就晓得,你摆他的那一道,他若不还回来,就不是折颜了。
你抚着额头默默无语:“我还没被杀进来的翼族人劈死,是不是意味着,天族胜了?”
“非也,你没有被杀进来的翼族人劈死,是因为我在这里。”
他将壶中刚烧开的水取下来,心平气和地招呼你过去喝茶,若不是外头喊打喊杀的声音太响,你简直怀疑他这个模样是来度假的。
你没什么心思喝水,急急忙忙地蹬上鞋掀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情况,巨大的天罡罩笼在这个帐子外头,连一丝风都吹不进来。
由于昆仑虚的阵法图已经被盗,墨渊怕军营内部的布局也被泄露,故而昨日临时将营地迁到此处,离他们那边战场还有些距离。此时此刻,你隔着天罡罩,看见昨日被劈开的水面依旧高高扬起,面前的若水河却已经很是平静,伏羲琴昭示的情景,万幸并未出现。
你松了口气,想到先前在昆仑虚那种无助的慌乱还历历在目,你自言自语道:“这一场劫难,大约算是过去了吧。”
“恐怕没有。”
身后的话音刚落,你还未来得及转头,就看见远处水天交界处忽有红光渐起,刺目的光将整个若水并远处的群山都映照得血染一般,继而有厚重的钟声响起,几个呼吸间,一盏巨大的钟悬挂在天边,将整个若水都笼罩在沉沉的悲鸣之下。
周身的温度急剧升高,你在天罡罩中,感受还不甚明显,先前被用法术冰冻住而高高扬起的河水却在刹那间融化,哗啦啦从高处跌落下来,层层叠叠地拍打在水面上,整片若水河在一片血红中激荡得波涛如怒。
是东皇钟!
擎苍果真丧心病狂,要整个四海八荒同他陪葬么?
远处已经有大片黑色与白色的身影被东皇钟吸上天空,你下意识地想出去,刚一挨到天罡罩,就被一股力量轻轻弹开。
折颜将手上的那杯茶往桌子上一磕,走到你身侧来。你原以为他定是不肯让你出去的,却不料他一挥袖子,将身前的天罡罩撤了。
狂风立即将你们二人的衣袍吹起,他迎着你疑惑的神情叹道:“若是墨渊当真没有法子,躲在这天罡罩里头也没什么用处。你若担心那边,我陪你去看看。”
墨渊同擎苍那惊心动魄的一战你还是无缘见到,墨渊的轩辕剑打在擎苍长戟上的铮鸣声你听得清清楚楚,却不大能看得清楚远处的情况,只远远看见法术交接的光闪个不停。东皇钟越开越大,悬在天空如一张血盆大口,将那些修为不高的兵将们尽数吞下。
墨渊的时间不多,你与折颜赶过去不过半刻的时间,他便已将擎苍打入东皇钟内,回身时,用法术留下一句回荡在若水河畔的“等我”,自己亦飞身祭了东皇钟。
那一刻,东皇钟的悲鸣震耳欲聋,天际闪过的刺目白光将若水河面映照得如同落满了白霜。
你脚下一顿,心中颤了颤,墨渊,他果真是与擎苍同归于尽了。
你与墨渊仅仅几面之缘,此时此刻,你呆在原地,忽然想起你化成一个坠子挂在折颜腰间,在昆仑虚第一次见到墨渊的情形来。
那时你也想,长得如此小白脸的墨渊上神,如何提得动轩辕剑,又如何一力保四海八荒太平呢?
从今往后,再没有战神墨渊,你想象不出来,没有墨渊的昆仑虚会是什么样子,没有墨渊的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