薨了
大约是酒冲伤口太过于疼痛,以至于当刀刺入胸口的那一刻,反倒不怎么痛了。
她的身子软绵绵地下滑。
景熙帝快走几步,上前扶住了对方的身子,而后快速将其平放在榻上,查看伤口。半晌,他沉默着松开手,坐在一侧榻沿,声音有些低。“阿姐...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安宁艰难地喘着粗气,伤口处正静静地流着血。她伸出手,松松地攥紧了景熙帝的衣领,两人实为姐弟,可却从来没有如此亲近过,隔着那层单薄的衣裳,他们彼此能清晰地感知生命的流逝。
她说话都有些费力,“景初,你看到了么?即便天下太平,这底下...仍然藏着...心思不平的人。只要...给点东西,他们...连大逆不道的事情都敢做...,那两千人,你...”
她话未说完,便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景熙帝目光沉静,声音很轻:“阿姐,我明白该怎么做。”
安宁无力地眨了眨眼,微微地扯了扯嘴角,“你...一向聪明。”
她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眼神有些涣散。直到这时,才显出一些真心:“景初,你不要恨...我。是她,先害死了阿母。”
“要是你...是我同母之弟...该...多好啊。”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眼皮无力张开合上了。
坠入黑暗前,安宁在门口处,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用仅剩的思绪思索了一下,而后笑了.
那笑容恬淡、又轻快。
景熙帝静坐,将手伸到安宁的鼻子下,许久,才收了回来。
“胡说!”
“你这个小贱人!敢污蔑我!”
太后已经被随从解开了捆绑,她还来不及收拾自己,闻言便冲到安宁面前,上前就想给对方一巴掌。
景熙帝眉头紧锁,伸手接住了她的手,冷声道:“母后,安宁薨了,死者为大。”
“你还护着她?”太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我的儿子!”
她的头发湿淋淋的,一直往下滴着,散发着浓浓的酒味,浑身很是狼狈。“她敢以下犯上,已是死罪。就因为她死了,我就要任由她污蔑么?”
“母后,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景熙帝站起身来,神情很淡,声音也很轻,却透着难言的疲惫。“父皇、惠仁太后、安宁都薨了,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即便安宁以下犯上,她也自杀谢罪了。”
太后身形微晃,忍不住扶住案桌,她狠狠地盯着景熙帝,“陛下,你好狠的心啊。行刺太后,这么大的罪名,你就轻飘飘地放过去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太后?”
“陛下!”
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
两人回头,却见徐氏靠在门口,手掌捂着肚子,面容稍显憔悴。她浅浅地扬了扬唇,又很快扯平,“陛下,该上朝了!”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泛起了淡淡的白色,新的一天要开始了。
景熙帝揉了揉酸胀的脑穴,眉眼之间略有疲色。
云香扶着徐氏走了两步。
太后忍不住出声嘲讽:“皇后倒是来得巧。只是不知,您是打哪儿来?后宫嫔妃命在旦夕之时,您这位中宫之主又在哪里?”
徐氏并未理会,只是走到安宁公主身边,沉默着看了她一会,而后坐下,取出帕巾,轻轻擦去安宁脸色的血迹,又稍稍规整下对方的衣物,最后走到一侧的木枷前,伸手取下那件血迹斑斓的白色外衫,而后找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地方,撕下,放在安宁的脸上。
明明彼此之间情淡浅意,可真的面临对方的死亡,她仍然感受到难言的心酸和浅淡的痛苦,眼角忍不住有些泛红。
太后见状,更是心闷气短,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似的。宋嬷嬷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边,轻轻扶着她,伸手为其抚平心胸。
徐氏走到景熙帝跟前,微微仰头,轻声道:“陛下,这里交给我吧。”
景熙帝沉沉地看着她,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好,母后就交给你了。”
他是真的很累了,不光是身体的,更是情感上的,毕竟任何人看到自己的亲生阿姐在自己面前去世,都会伤人心怀,这是作为一个亲人的伤心。可是天亮了,他还要掩起痛苦,为安宁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徐氏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回头看向太后,温声道:“母后,您没事吧?”
太后一屁股坐在榻上,对景熙帝无法散发的怨气和怒气都冲着徐氏去了,冷声道:“你若是担心本宫,早干什么去了?何必在此惺惺作态?”
徐氏笑了笑,说的话很是体贴:“水已经备好了,嬷嬷先扶母后去洗漱一下吧。等您松快些,便让曾奉御替您瞧瞧。现在才四月,这天还凉着呢,您受了惊,又受了凉,还是要小心为好。”
宋嬷嬷摸了摸太后的小臂,浸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