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下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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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瞬,于他而言,最是平常。
每一条未能救回的生命都像是一块压在肩上的巨石,巨石不断堆叠便成了山,他不停学习探究、精进医术,可这世间总有他救不了的人。
他捋了捋胡子,佝偻着背道:“毒犹蚀虫,止而不绝。”
师书白闻言,不禁想到了柏慎亘那紊乱的脉象,他走上前,握住老医师钳在福儿手腕间的手,悲伤道:“柏二,可还能救?”
“可撑三日。”老医师反手捏住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这两日可是心慌、胸闷、失眠多梦、食欲不振、焦躁不安?”
师书白捂着心口,紧张道:“我没病。”
老医师不反驳,继续问道:“你是医师?”
师书白木然地点了点头道:“我同阿耶学过点医术。”
“不必紧张,”老医师拍了拍他捂着心口的手背,走向柏慎亘,两步后又似忍不住一般,回过头劝了句:“放宽心。”
师书白尴尬地四处望了望,然后走至苏言止身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已被远远拖走的福儿,愣愣道:“苏三,柏大和柳笙笙之案,凶手另有其人?”
苏言止没有回答,他沉默地呆站着,脑中嘈杂一片,眼中尽是那一双双僵瞪着的双目。
周默染走至他对面,挡住他的视线,双手搭着他的肩膀,轻声问道:“为何要做这大理寺少卿?”
苏言止反问道:“三兄为何要上战场?”
周默染坚定道:“承兄意,护家国,求安定,远是非。”
“凡事皆有所求,”苏言止平静的没有情绪道:“我只求一个公道。”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云子骤落,砸下清白,溅起悲凉。
他无声地望向他,衣袍作响,风声震耳。
这一刻的天,像极了六年前的那日。
周默染忽然便明白了他所说之话,他们心中一直都刻着那件证据确凿的冤案。
苏将军的嘱托还在他脑中不断重复回想,可他不想劝他了,因为他说的公道,他已追查了六年,纵无蛛丝马迹,他亦不会放弃。
他以他兄长的身份,嘱咐道:“战场与朝堂不同,战场分明,刀剑利落,可朝堂多是防不胜防之阴谋诡计,躲明枪,算暗箭,知生重于一切。”
苏言止温声应道:“是。”
“苏三!周将军!”师书白翻手遮着脑袋,着急忙慌地拖着两人往屋檐下跑,差点撞翻了风儿手中冒着滚滚热气的褐色汤药。
老医师疾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风儿手中的汤药,扫了师书白一眼道:“毛毛躁躁。”
师书白虚扶住他手中的药碗,低头道:“没洒,没洒。”
他走上前,捏住柏慎亘的两侧脸颊,示意老医师将药给灌进去。
老医师一掌拍开他的手道:“尚且滚烫。”
师书白看着柏慎亘脸上的红指印,深感手背滚烫。
不多时,柏慎亘服下药后,脸上乌青渐渐褪去。
师书白放心道:“应是毒解了!”
话音未落,柏慎亘猛然攥住他的手腕,吐出一口黑血。
他瞪着猩红的眼睛,清醒了一瞬间又晕了过去。
师书白只感后背乍然起风,毛骨悚然。
老医师激动道:“吐血了!”
他摸着柏慎亘的脉搏,将刚写下的药方拍到师书白胸口上,催促道:“快!照着药方,再煎一副药。”
师书白捏着药方,双目直直地盯着柏慎亘,惊魂未定道:“他,他,他……还活着。”
老医师一言难尽地瞅了他一眼,捋了捋胡子,叹息道:“后辈危矣。”
群贤坊,容家。
萧旖怜和容若礼在一个古旧的木箱子里翻翻找找,拿出了三十多个香囊。
萧旖怜拿起其中一个绿色香囊,熟悉的香气瞬间涌入鼻间。
她屏住呼吸,指节颤抖着打开香囊。
刹那间,红黄混合着的香料映入眼帘。
她双手僵住,香囊自她手中滑落。
容若礼连忙伸手去接,沾了满袖的香料粉末。
萧旖怜手忙脚乱地卷起她的衣袖,拿帕子去擦,纤细藕臂上浮出一片红印,她怔了片刻,点上自己的鼻尖,不由得问道:“红吗?”
容若礼愣了愣,随即看向她微微发红的鼻尖,回道:“是有些红。”
她将香囊拿远了些,盯着香囊上的蝴蝶,疑惑道:“这香囊好似是你所绣之物,这香料有毒吗?”
萧旖怜回忆道:“无毒,安眠之物而已,但切记不可遇水。”
话毕,她心中惊道:“是他?”